而且,竹笋她也吃怕了。世界上也许存在爱吃一道菜爱到一辈子都吃不腻的人,但黄迎春明显不在此列。
等天晴了,她就把门口的地垦出来,烧点草木灰做肥,再撒上菜种,认真锄草浇水捉虫,到时候,自己种的菜都吃不完,就再也不用可惜这些没办法吃的竹笋啦。
黄迎春看了一眼面前的竹笋,毫不犹豫地越过去,扒着竹干,走到一棵松树旁。
竹子和松树经常长在一起,在山里,有竹子的地方就有松树。
松树喜光,耐贫瘠,根系又深,在山上一长就是一大片,哪怕是在土壤不好的环境,也能顽强扎根。
而竹子耐阴,喜欢长在温暖湿润、土层深厚、土壤肥沃的地方。竹鞭的根系很浅,只在土壤表层蔓延,并不会和松树争抢资源。
高大的松树为竹子的生长提供荫蔽,喜阴的竹子又在松树林下慢慢繁衍。
前期,两者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是互有裨益。
但是,当竹子的繁衍能力增强,竹鞭就会在地下迅速蔓延,抢占土壤的空间和养分,使松树幼苗无法安心生长。
被竹子排挤的松树苗,渐渐失去了在这片共存的土地上的立锥之地,凄惨地死去。
等到成年的松树们因病或老化死亡后,这片没有松树幼苗的土地,就会渐渐变成纯竹林,一眼望去,全是一样的景色。
黄迎春找到的这棵松树,显然是这片竹林的手下败将。
她看不到一棵松树幼苗,目之所及,除了茂盛的竹子,只有几棵高大的松树,其中一棵已经老化死亡,是满目青翠中唯一的一抹异色。
黄迎春的目标并不是这棵腐朽的松树。
老化的松树晒干之后木质干燥,容易开裂,燃烧的时候会冒出很多黑烟,十分熏人,并不是黄迎春砍柴的首选。
虽然黄迎春现在每天都活在柴火告罄的担忧中,一天望着雨幕能叹十几次气,但是,并不妨碍她挑挑拣拣。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黄迎春决定等雨停了,就找个时间过来把这棵枯死的松树搬回家。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脚下,果不其然,在松树下发现了好几朵松树菌。
松树菌长在松树叶子下,菌盖圆圆的,呈黄褐色。菌柄也是同样的颜色,较粗,像根圆柱。
黄迎春在捡拾时,看到了几朵和松树菌长得一模一样的菌子,但蓝绿色的颜色让她望而生畏,连一根手指都不敢伸过去。
蛇喜欢在雨天活动,暴雨时节,蛇也会和人一样,优先选择在家躲雨。但春天这种雾气朦胧的小雨是蛇最喜欢的,黄迎春走在竹林里,生怕自己遇到剧毒无比的竹叶青,因此每走几步就要拿根棍子在四周翻翻捅捅,没想到竟然因此在松针和草叶下发现了更多的松树菌。
明明看上去完全不像底下还有东西的样子,松树菌实在是藏得太隐蔽了!
黄迎春原本还想走远一点儿,例如对面那片茂密的松树林,里面的松树菌一定很多,只是还没等她找到路,手里的竹篮已经装了七八分满。
下雨后,松树叶子会腐烂,然后松树菌才会从松树叶子里冒出来。黄迎春今天其实只是来碰碰运气的,毕竟天还没放晴,也不知道松树菌长出来了没有。没想到,这几棵松树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因此,回程时,在河里把箩筐提上来,搬开重量不轻的石头,在筐底只看到几只活蹦乱跳的河虾,黄迎春也没有多么失望。
诱虾的饵料是前两天灌田时在水里捉到的一只小鱼,那鱼真的极小,只有黄迎春一根手指长,一点吃头也没有,黄迎春就把它丢进箩筐里做诱饵,虽然只钓到几只河虾,但有总比没有强。
黄迎春十分知足。
她拎着一路走一路往下滴水的箩筐回到家里,脱下帽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和鞋,赶不及生火烘衣,连忙舀起锅里熬得浓浓的红糖姜汤,刚想趁热喝上两口祛除寒气,碰到滚汤的碗壁,又蔫蔫地把碗放到一旁晾着。
松树菌去掉柄头,一朵朵洗净,再放在圆圆的簸箕里晾着。
河虾洗净,去掉虾脑,抽出虾线,拔掉虾头,也放在一旁备用。
河虾被誉为开春第一鲜,三月的河虾,正是肥美的季节。虽然只钓到六条,但各个个头都不小,比黄迎春想象中的小虾米好多了。
黄迎春拿了一点猪油在锅里化开,趁着热油把虾头放进去炒出虾油,再把两片姜片切成细丝倒进锅里,拿着锅铲不断翻炒,给虾头去腥,之后舀进一瓢清水。
闻着虾油煸炒出来的味道,黄迎春拿着水瓢的手顿了顿,然后又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清水倒进锅里。
反正松树菌采得多,不如就不放米了,晚上再吃饭吧。
黄迎春把洗好的松树菌切成片,又拿了一把带土的荠菜出来洗净切碎,趁着水开,连着虾肉一起放在锅里,大火煮开,开盖时又撒了一点盐和一把葱花,一锅热气腾腾的松树菌虾仁汤就煮好了。
河虾极鲜,松树菌也非常鲜,这两种人间至鲜美味放在一起,黄迎春都分不出哪一个更好吃,总之都是十分的鲜美可口。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黄迎春不舍得把炒出虾油之后的虾头从锅里捞出来,于是她今天虽然免遭被红糖姜汤烫到的厄运,她的舌头依然挂了彩。
想吃顿好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黄迎春想不通,她唯一清晰的认知,便是她缺少一把厨用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