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圆又大的竹簸箕里,金灿灿的稻种撒了满满一盘,被春日的暖阳一晒,再也不见堆在麻袋中藏在地窖里灰头土脸的样子,个个都精神饱满,吸足了太阳的热量,身上变得暖烘烘的。
黄迎春放下手里的镰刀,走到簸箕前,伸手抓了一把稻种,感受温度。
然后,一视同仁地给反面的稻种也来了一场温暖的日光浴。
之后,黄迎春回到屋檐下,继续和放在镰刀旁边的竹子做斗争。
晴好的天,不仅适合拿来晒种,还适合去地里耕种,黄迎春却难得的躲在家里的屋檐下偷闲。
并不是她犯懒,只是还没下地的稻种如今就是黄迎春的命,她生怕她一转身出门,天上的鸟雀就飞下来把她的稻种通通吃光。
索性稻种也不能晒太久,一天两三个时辰足以,黄迎春就歇了外出的心,坐在屋檐下守着院子里的稻种,给稻种翻翻面,顺便找点活干。
人只要一勤快,眼里就处处都是活。
虽然被困在院子里,而院子里的地早已翻好,划成一块又一块的菜地,菜种也都撒了下去,灌溉的水更是在今天早上太阳还没出来之前就被黄迎春一瓢接一瓢地浇到地里,但黄迎春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活——做扁担。
黄迎春很早以前就想给自己做一条扁担。
扁担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她每次出门提水就可以同时挑两桶水回家,把砍好的柴火带回家时也能少跑几趟。
最重要的是,扁担不比镰刀,镰刀丢出去还担心毁了刃,扁担是竹子做的,扔出去就是摔坏了黄迎春也不心疼。
下回要是遇上山鸡,她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它跑路!
自从吃了一回山鸡蛋,黄迎春就对那嫩滑鲜香的味道着了迷。但是这种好事不是天天有的,之后几天,黄迎春每天都跑去竹林里守株待鸡,就差睡在竹林里,结果别说山鸡蛋,连根山鸡毛都没见着。
黄迎春很失望,于是竹林遭了殃。
原本茂密得仿佛一只脚都插不进去的竹林活生生被黄迎春用镰刀劈开一个缺口,随着黄迎春的失望值越来越高,竹林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砍掉的竹子泛滥成灾,终于把家门前的一大片野地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黄迎春趁夜编了两只大大的敞口簸箕,决定用竹子做条扁担,在今天一口气把它们都扛回家。
门前的荒地终于被自己收拾好了,现在总算有地方可以晒柴火了。
反正竹子长得快,再怎么砍也不会灭绝。
黄迎春打算再多砍点竹子带回家,在厨房旁边用竹子搭间宽大的竹屋,专门拿来放晒好的柴火,这样以后再遇到下雨天,她就不用担心柴火被雨淋湿不能生火做饭。
有了柴房,她平日里也能多打些柴火回来,也不用担心厨房放不下。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只是需要花费她许多时间。黄迎春的时间很宝贵,所以,能节约时间、提高效率的工具很有必要。
只要有工具,做条扁担比编个竹筐还省工夫,偏偏黄迎春没有工具。
锯、斧、刨、凿、锤、尺,但凡这六件木作工具黄迎春手里有三样,此时也不用把背篓倒扣在地面当椅子坐。
黄迎春看了看墙角处不中用的锄头和鹤嘴锄,又瞧了瞧手里那把既当柴刀又当锯子使的镰刀,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别的选择了,干吧。
扁担既要结实又能承重,从选料开始就要好好琢磨。
新生的幼竹竹竿青翠,上面还带着白霜,随着竹子渐渐长大,这些白霜也会渐渐暗淡,变成黄色。三岁的竹子是黄绿色的,再长两年,竹竿的光泽会越来越弱,逐渐呈现出一种老竹独有的旧黄色。五年以上的老竹才适合拿来做扁担,竹竿的弹性不像嫩竹那般软差,竹料手感坚硬,敲击的回声都是沉闷的。
黄迎春在竹林里挑了一棵五年以上的老竹,又长又粗,光是扛回来就花了一番大力气,现在被磨破的肩头还火辣辣地疼。
不过想着一根好扁担能用七八年,若是保存得当,用上十几年也不在话下,黄迎春就没有丝毫怨言。
而且竹扁担这东西,向来只会越用越顺手。
一样的外形,没有做任何标记,但有的人一上手,就能立刻知道这是不是自家的扁担,黄迎春小时候还觉得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后来自己也有了日日打交道的老伙计,便明白其中的道理。
感觉,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多年的手感骗不了人。
挑水砍柴,以后她日日都用得上扁担,黄迎春瞥了一眼拿了十五年的鹤嘴锄,又低头望向地上的老竹。
要享用扁担的诸多好处,总得先把扁担做出来才行。
黄迎春把沉重的竹竿立起来,在和她的嘴一样高的地方用指甲划了一道深深的痕,然后拿起镰刀沿着她划的印记把竹竿劈开,尽量使缺口变得平整,接着又把竹竿一分为二,拿起其中一半取其形,一点点把多余的竹节和木刺削掉,直到它变成头窄腰宽的模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手边没有砂纸,也没有其他可以用来打磨的工具,只能用小刀和一些粗糙的野草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一点又一点地磨,勉强把那些十分明显的毛刺给去掉。
之后,黄迎春又拿了一根干透的树枝伸进灶膛里。
厨房的铁锅一直烧着热水,方便黄迎春随时取用,所以灶膛里的火从没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