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桑树还会结桑葚,桑葚采下来既能当水果,又能晒干做成储备粮。
黄迎春小时候听老人说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地方遭了旱灾,饿死了许多青壮,唯有一户在田边种了许多桑树的人家,靠着老人往年勤恳采下晒干的桑葚度过了那个灾年,保全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平稳地迎来第二年风调雨顺的春天。
柳树的种子只会变成漫天飞舞的柳絮,絮再多在衣裳里也保不了多少暖,不如她怀里抱着的汤婆子管用,看来还是种桑树比较好。
尿意忽然袭来,思索不停的黄迎春连忙丢下杨柳枝,跑到卧房去解手,拿草纸的时候,她又发现她从镇上买来的草纸也快用完了。
“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
黄迎春拿着那叠薄薄的草纸数了好几遍,还是不变的六张。
晴天霹雳!
继用杨柳枝漱口后,她这么快这么快就迎来了用树叶解决三急的日子了?
这也太快了吧!
黄迎春欲哭无泪。
由奢入俭难,在花草司当值时,草纸向来是定量足额发放的。出了宫,没有采买府按月发福利,黄迎春连解手时用的草纸都要自己花钱买,方知“破家值万贯”的真义。
在安朝,人人解手都用草纸,当然,也有例外。
黄迎春在宫中时,见过一代宠妃的没落。
那个称号为“喜”的妃嫔盛宠时,她生的女儿擦屁股都不用草纸,而是用上好的白绢,而且用完不洗,每次都直接扔掉,下次再要用,就重新拿条新的。
后来,那位喜妃因为残害皇子被打入冷宫,她的女儿也在宫中饱受欺凌。
为了日子过得好一点儿,便日日去太后宫中请安,连太后解手时用的草纸,那位小公主都事先取来贴在脸颊,一点点地用光滑的肌肤把它抚平揉软,生怕硌了太后的玉臀。
虽然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没有多么顺心,但黄迎春偶尔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心生怅惘——冷宫中的喜妃如果知道她金贵的只用白绢擦屁股的女儿,现在天天把别人用的草纸贴在脸上,她的心里会是什么想法呢?
人分三六九等,草纸也分三六九等。
平民百姓会根据自家的经济水平,从纸店里买来价钱合适的草纸,再拿回家去分给众人使用。
黄迎春曾听同寝的宫女细列继母苛待她的日常,其中一条便是给她用的草纸是最低等的,偏偏这种用在□□的东西不好宣扬,只能日日忍下这个苦头。
黄迎春从来没有这种烦恼。
携儿带女进趟城,在黄家村,这是一件比过年更稀奇的事情。
路途遥远,路况也不好,这种全家出动的行程,往往是碰上大事,例如寻医问药或是走亲戚,采买就更少了。
相比于饱口福,囊中羞涩的人们更喜欢大饱眼福,就是花钱,也不可能把钱花在如厕用的草纸上。
“屁股还能比嘴金贵?”
这是黄迎春掉了牙的祖母在听从城里回来的人大谈特谈草纸的价格时说的名言。
活了四十多年的老人家死活不相信擦屁股用的纸竟然能换一斗粮食。
黄迎春在永安城和临安镇上的纸店里都分别问了草纸的价格,问一次就在心里直呼一声用不起。
还是用老办法吧。
在乡下,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是用草叶和木棍来解决三急,所以痔疮药是村头赤脚大夫的主要收入来源。
与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不同,小娘子们向来在照料自己的身体起居方面会更细致一些,连来月经都被视为不吉祥的朝代,若是因为屁股上的毛病去寻医问药,还不如一脖子吊了了事,省得出门丢人现眼。
小时候,黄迎春总听娘亲和几个邻家的大娘这样说。
每当黄迎春不想干给树叶去毛这种麻烦事,她们就会用这种话恐吓她。
黄迎春是入了宫长了见识之后,才知道民间其实也有专治妇科病的大夫,人们通常称从事这一行业的女性为医婆。
不过想来也知道,就算家人知道女娘身上的毛病能找医婆治,他们也不会给自己出这笔钱,所以黄迎春虽然不耐烦,但每次还是把娘交代下来的活计办得漂漂亮亮——毕竟,这些处理过的叶子也有自己的一份,黄迎春也不愿意被树叶锋利的边缘割破肌肤,像家里的弟弟一样,捂着流血的屁股蛋天天哭夜夜嚎,两只眼睛下面挂着硕大的黑眼圈。
解手用的树叶要挑大的、柔软的,这样既耐用,又不易割伤皮肤。桑叶就很合适。
黄迎春又找到一条种植桑树的优点,果断倒戈,决定在后院种满桑树。
黄迎春去桑树上取了十几根枝条,去掉下半部分的叶片,又用镰刀把枝条下端削成斜面,最后浸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