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简在一丛开着淡紫色、形状优雅如飞鸟的兰花前停下,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沈清欢也凑过去看。这花确实漂亮,花瓣薄如蝉翼,在灯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她刚想文艺地感慨一句“像蝴蝶的翅膀”,就听见沈清简用她那平稳无波的学术腔调,自言自语般分析:
“卡特兰,兰科。杂交品种,花瓣形态变异明显。这种向后弯曲的萼片结构,让我想起……”
沈清欢忽然福至心灵,恶作剧的念头像气泡一样咕嘟冒了上来。
她猛地提高音量,用足以让旁边几对情侣都清晰听到的、充满“惊喜”的语气,指着那丛优雅的卡特兰,大声说:
“哇!姐!你看这花!它这个弯弯的、尖尖的样子——是不是超像你手术时用的那种弯头组织钳?!就那种,咔擦一下,夹血管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旁边正在低声说“这花像你笑起来眼睛的弧度”的小情侣愕然转头。
一位举着单反准备拍特写的老爷爷手抖了一下。
就连负责这片区域的讲解员,都朝这边投来了迷茫的一瞥。
那丛优雅的卡特兰,在沈清欢的“注解”下,仿佛瞬间从艺术品变成了某种冰冷的医疗器械。
沈清简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直了。
她保持着微微俯身观察的姿势,足足有两秒钟没动。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般,直起身,转过头。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变。
但沈清欢太熟悉她了——她看到沈清简的睫毛极其快速地眨动了一下,看到她的耳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上了一层绯红,更看到了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里,此刻正清晰地写着:“沈、清、欢、你、完、了。”
沈清欢心里咯噔一下,但更多的是恶作剧得逞的窃喜和刺激。
她努力绷住脸,装出一副天真无辜、只是“发现了有趣相似之处”的样子,甚至还眨了眨眼。
沈清简没有说话。
她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诡异的眼神,看了沈清欢一眼。
然后,她伸手,一把抓住了沈清欢的手腕。
不是温柔的牵手,而是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从卡特兰面前拉开,朝着温室人少一些的角落走去。
她的步伐比平时稍快,帆布包随着动作轻轻拍打着她的腰侧。
“喂,慢点……”沈清欢被她拉着,手腕有点疼,但更多的是想笑。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诧异的目光,也能感觉到沈清简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窘迫和一丝气恼的低气压。
走到一处相对僻静、被高大龟背竹和散尾葵遮挡的角落,沈清简终于停了下来。
她松开沈清欢的手腕,转过身,面对着她。
这里光线稍暗,湿度似乎更高,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阔叶植物特有的清新气味。
只有她们两人。
沈清欢揉了揉手腕,抬头看着沈清简,正想再说点什么调侃的话,却对上了沈清简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的窘迫和气恼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的、沈清欢有点看不懂的情绪。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快了一点点,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在温室氤氲的光线下,显出一种不同于平时的生动。
“沈清欢。”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带着一丝刚刚平复下来的微喘。
“嗯?”沈清欢下意识地应道,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得意忽然有点发虚。
沈清简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沈清欢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温室里湿润的植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