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念头,一旦生了根,就不会轻易消散。
它只是潜伏着,等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几天后,沈清欢去市中心一家很大的书店买画材。
结账时,需要穿过一条不长的室内商业街。她的目光无意间被一家橱窗吸引——那不是婚纱店,而是一家高端礼服定制工作室的展示窗。
橱窗里没有模特,只静静悬挂着两件礼服。
左边一件,是象牙白的缎面长裙,设计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蕾丝或珠绣,只有流畅如水的剪裁和自身温润的光泽,像月光凝成的瀑布。
右边一件,则是哑光质地的黑色西装式连身裤,剪裁利落如刀锋,线条干净挺拔,只在领口有一道细窄的、与左边裙子同色的缎面滚边,像黑夜与月光悄然相接的一线。
它们并排悬挂着,中间隔着一掌宽的距离,却仿佛有着无形的引力,让人的目光无法只停留在一件之上。
沈清欢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不疼,却震得胸腔微微发麻。
血液哗地涌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指尖冰凉的清醒。
不是公主的蓬蓬裙,不是骑士的盔甲。
不是那种梦幻的、层叠的、属于“新娘”的白色纱裙。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无比清晰地“看见”了——看见那件象牙白的缎面长裙穿在沈清简身上的样子。
一定会衬得她黑色的长发如瀑,肌肤如玉,那份清冷的气质会被缎光的柔和稍稍中和,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静谧的美。
而旁边那件黑色的、帅气得一塌糊涂的连身裤……穿在自己身上呢?浅黄色的头发大概要好好打理一下,会不会有点奇怪?但……好像,也不错?
这个画面如此具体,如此鲜活,甚至超过了之前浏览过的所有婚纱图片带来的模糊想象。
它不再是一个关于“如果”的遥远念头,而成了一个清晰的、带着体温和呼吸的“可能性”,狠狠击中了沈清欢。
她想要。
不是模糊地“看看”,不是好奇地“如果”。
是明确地、渴望地,想要和沈清简,一起穿上那样的衣服。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里,或者星星很亮的夜晚。
不需要很多观众,甚至不需要观众。
就她们俩,还有阿团(如果它肯配合)。
在一个对她们有意义的地方——也许是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植物园温室?或者是铺满了柔软地毯的家里?
她想看到沈清简为她穿上那身不同于白大褂、也不同于家居服的“特别”的衣服。
她也想把自己收拾得利落又好看,站在沈清简身边,不是作为被保护的妹妹,而是作为……并肩的、将要共度余生的人。
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渴望、羞涩、以及某种近乎宣誓般的冲动,攥住了她。
脸颊开始发烫,手心却微微出汗。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后面有人轻声提醒她挡住了路,才恍然惊醒。
她慌忙道歉,匆匆离开,甚至没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橱窗,仿佛多看一秒,那个念头就会燃烧起来,烫得她无所适从。
回家的路上,那个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她试图用沈清简的“理论”来说服自己:仪式感有很多形式,舒服的毛衣和家里的毯子就很好,那两件衣服看着就很贵,而且沈清简肯定觉得不实用、束缚行动、还可能过敏……
但所有的理智分析,都敌不过心底那个越来越响的声音:
我想。
我想和她一起。
像那样。
这种强烈的、近乎执拗的渴望,对她而言有些陌生。
抑郁像是厚重的云层,常年遮蔽着她对许多事物的热烈欲求。
但此刻,这云层被一束名为“沈清简”的光,刺穿了一个小洞,而这束光,正落在那两件静静悬挂的礼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