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们看见了。
在一棵最粗的杉树下,靠着树干,坐着一个人。
蓝色的校服外套,黑色的裤子,低垂的头。
是罗伟。
林晚舟的脚步猛地停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陈娟娟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冲了过去。
“罗伟!罗伟!”
没有回应。
林晚舟强迫自己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走到陈娟娟身边,看清了那张脸。
苍白的,僵硬的,眼睛闭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奇怪的、平静的弧度。像是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已经干涸发黑的血痕。身旁的地上,扔着一片锋利的碎瓷片——像是从打破的碗上捡来的。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痛苦的扭曲。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选择了离开。
陈娟娟瘫坐在地上,抱着罗伟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啊……罗伟……老师对不起你……对不起……”
哭声在山林里回荡,惊起飞鸟。
林晚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罗伟平静的脸,看着陈娟娟崩溃的哭泣,看着这片寂静的、与世隔绝的树林。
这里就是他选择的终点。一个没有人会轻易找到的、足够隐蔽的地方。
他不想被人发现吗?还是……他其实希望有人能找到他,只是,太晚了?
山风吹过,杉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叹息,像低语。
林晚舟慢慢蹲下身,从罗伟紧握的右手里,轻轻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是一封简短的遗书,用铅笔写的,字迹潦草,但还能辨认:
「对不起。
我太累了。
考不好,对不起爸妈。
活着,对不起自己。
我把营养午餐的名额让出来了,在周校长抽屉里。
别找我,这里很安静。
再见。」
最后两个字,写得特别轻,特别淡,像一声终于解脱的叹息。
林晚舟握着那张纸,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原来,他连死前都在道歉。
为考不好道歉,为活着道歉,甚至……为把名额“让”出来道歉。
那个想买他名额的人,是不是给了他最后的、压倒性的压力?
陈娟娟还在哭,哭声里充满了自责和绝望:“是我没看好他……是我没多关心他……我算什么老师……”
林晚舟伸出手,轻轻揽住陈娟娟颤抖的肩膀。
“陈老师,”她的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不是你的错。是这里……是我们所有人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