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念一句,赵千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是他留着以防万一,制约王守德的底牌,竟被找到了!
“你……”赵千目眦欲裂。
林疏白合上账本,目光如冰冷的湖水,映照出赵千的恐惧:“赵千,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王守德让你杀人你就杀人,让你放火你就放火。如今东窗事发,你以为,王守德会保你?他只会将所有罪责推到你身上,让你当他的替死鬼!”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压低,却字字诛心:“吴账房何辜?李老四何辜?他们只因知晓了你们的秘密,便横尸江上,家破人亡!你手上沾着他们的血,夜里可曾听到他们的哭嚎?王守德此刻,或许正在想着如何将你也‘水神索命’,你还要为他守着那虚无缥缈的义气?”
“你胡说!”赵千心理防线已然松动,嘶吼道。
“是吗?”林疏白站起身,从忠伯手中接过一枚玉佩——那是从王守德密室搜出的、与赵千随身携带的是一对的信物。“这是他准备与你撇清关系的证明。你对他而言,已是一枚弃子。”
看着那枚玉佩,回想王守德平日的虚伪与关键时刻的冷酷,再被林疏白连番的心理攻势击垮,赵千最后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崩溃地大喊:“我说!我全都说!是王守德!一切都是王守德指使的!是他让我杀了吴账房和李老四!走私的钱,大半都进了他的口袋!我不想杀人的,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啊!”
码头上,晨曦终于刺破云层,将万道金光洒在江面上,也照亮了每一个衙役脸上振奋的神情。
赵千被戴上重枷,押往大牢。赃物被一一清点封存。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以正义的全面胜利告终。
林疏白独立码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长长舒了一口气。衣袍下的身躯依旧单薄,但经过这一夜的生死考验与权力博弈,她的内心仿佛被淬炼过一般,更加坚韧,她终于在这龙潭虎穴般的山阴县,真正站稳了脚跟。
一件带着体温的玄色披风,再次披上了她潮湿的肩头。
林疏白回头,对上苏墨染面具下的眼眸,那双平日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在晨光中,似乎漾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暖意。
“风大,小心着凉。”苏墨染的声音依旧简洁,却不再冰冷。
“多谢。”林疏白拢了拢外衫,上面熟悉的冷冽清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她看着苏墨染,真心道:“若非有你,我今日……”
“是你自己的选择与坚持,震慑了他们。”苏墨染打断她,目光落在那些正在忙碌的、对林疏白流露出敬畏目光的衙役身上,“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她想守护这道光,这道在浑浊官场中,依旧坚持燃烧的、干净而明亮的光。
林疏白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悸动,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她们一个是秩序内的砥柱,一个是江湖中的利剑,本应平行,却因正义与良知,在此刻交汇,彼此照亮。
“接下来,咱们可以去见见那个王员外了。”林疏白望向县城方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苏墨染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我陪你。”
朝阳彻底升起,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投射在满是胜利痕迹的码头上。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公堂之上,林疏白身着官袍,面容肃穆,惊堂木响,堂上摆放着在王守德书房与地下密室中,搜出了他与赵千往来密信、记录走私明细的私账,以及少量未使用完的“幻水仙”原料等,王守德与赵千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无从抵赖,只得瘫软在地,供认不讳。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王守德利用乡绅身份与官场人脉为走私保驾护航,赵千负责漕帮的具体运作。吴账房因发现账目巨大亏空而起疑,暗中调查,被王守德察觉。他们利用吴账房家人性命威胁,将其囚禁后又残忍杀害灭口。船夫李老四在运送一批特殊“香料”(即幻水仙原料)时,偶然得知了所运货物的用途,同样遭致杀身之祸,并被伪装成“水神索命”,企图将事情掩盖过去。
案件宣判,百姓哗然,笼罩在山阴县上空的“水神”阴云,被年轻的县令一手驱散。
夜晚,林疏白在书房中,看着那件已经洗净烘干的玄色披风,她轻轻抚过衣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缕冷香,回想起巷弄中的相救,暗穴中的守护,她那颗因背负秘密而始终紧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宁。
窗外,月光如水。
苏墨染独立于县衙对面的屋顶,远远望着书房那扇亮着的窗。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羽毛,眼神复杂,那个人的智慧、勇气与坚守,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充满怀疑与灰暗的内心,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最终,她身影一闪,消失在月色中,如同从未出现,但这一次,她的离去,不再是冷眼相待的旁观。
山阴县的第一个案子结束了,但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水面之下,更大的暗流,因着这次的交锋,开始缓缓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