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深,径斜山上的梧桐叶大片大片地染上金黄,风过处,便簌簌落下,铺满了青石小径,行走其上,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山间的静谧。师徒三人踏着落叶,向山下走去。
慕斯寒走在最前,她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袍,身形挺拔,步伐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冽气场。
谢宁落后半步,安静地跟着。喻桐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师姐你是没看见,后山那片林子里,最近不知从哪里跑来几只雪绒鼠,胖乎乎的,尾巴那么大,跑起来像几个滚动的雪球,特别可爱!我昨天特意找了个它们常出没的地方,挖了好大一个坑,里面铺了软草,还放了几颗灵果,就等着它们掉进去,抓来养着玩呢!”
谢宁闻言,微微蹙眉:“喻仔,莫要胡闹。雪绒鼠乃是益兽,岂能随意捕捉囚禁?”
“哎呀,我就是看看嘛,又不会伤了它们,”喻桐嘟囔着,晃着谢宁的手臂,“看完就放掉还不行吗?师姐~”
走在前面的慕斯寒头也未回,清冷的声音却像带着冰碴子,精准地抛了过来:
“挖坑设陷,徒劳无功。雪绒鼠嗅觉灵敏,擅辨土质松动。你那点浅薄伎俩,骗骗自己尚可。”
喻桐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颊鼓了鼓,想反驳又不敢,只得小声哼哼:“师尊您又没看见我挖的坑……”
“无需看见。”慕斯寒语气平淡,“蠢事大抵相似。”
喻桐:“……”她悻悻地闭了嘴,把脑袋靠在谢宁肩膀上,寻求安慰。
谢宁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师尊这开口就能让人失语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
三人行至宗门口那巨大的、镌刻着“青扬”二字的石碑下,却见一人早已等候在此。来人一身靛蓝色弟子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沉稳干练之气,正是宗主座下大弟子,也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蓝川。
“慕宗师,”蓝川见到慕斯寒,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阿宁,喻师妹。”
慕斯寒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蓝川显然深知这位宗师的脾性,也不以为意,转向谢宁和喻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慕宗师要带两位师妹下山?”
“是,”谢宁代为回答,语气礼貌,“师尊召我等前往同归镇。”
“同归镇?”蓝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方才从执事堂过来,正听闻那边传来急报。说是近半月来,镇上已接连死了数十人,皆是青壮男子,死状……颇为蹊跷,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当地官府和几个小门派派人查探,皆一无所获,反而折损了几人,这才求到了我们青扬宗。”
吸干精气?数十青壮男子?
这绝非寻常小妖作乱。谢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喻桐,却见喻桐也收起了那副嬉笑的模样,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蓝川继续道:“此事看来非同小可,没想到慕宗师竟要亲自前往。”
慕斯寒修为深不可测,早已是站在修仙界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寻常妖魔根本无需她出手,近些年更是深居简出,鲜少过问宗门俗务。
慕斯寒目光平淡地扫过远处层叠的山峦,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我行事,何需缘由。”
蓝川顿时语塞,只得再次躬身:“是,慕宗师。祝慕宗师与两位师妹此行顺利,万事小心。”
慕斯寒不再多言,径直向山下走去。
三人翻身上马,灵驹嘶鸣一声,四蹄生风,踏着官道,向着同归镇的方向疾驰而去。秋风卷起路边的枯草,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谢宁策马跟在慕斯寒侧后方,看着师尊那在风中纹丝不动的清冷背影,心中疑虑渐生。同归镇之事,听起来确实棘手,但真的需要师尊亲自出动吗?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荒诞的梦,以及此刻乖巧跟在她另一侧,好奇地张望着沿途风景的喻桐。玄鬼剑静静地悬在喻桐腰间,古朴的剑鞘遮掩了它所有的气息,仿佛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兵刃。
马蹄声声,踏碎秋日清晨的宁静,也将三人带向了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城镇。
马蹄踏过最后一段黄土官道,同归镇的轮廓在秋日晴空下逐渐清晰。与预想中妖物横行、人心惶惶的荒凉景象不同,眼前的镇子竟出乎意料地热闹。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茶馆里传出的说书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若非空气中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完全被喧嚣掩盖的阴郁之气,谢宁几乎要怀疑走错了地方。
三匹灵驹的神异引来了些许侧目,但镇上居民似乎见惯了往来修士,并未引起太大骚动。慕斯寒勒住马,目光淡漠地扫过熙攘的街道,最终落在一家看起来最为清静雅致的客栈——“悦来居”上。
“为师上去歇息。”她翻身下马,动作流畅不见丝毫疲态,“你二人自行探查,戌时前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