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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07（第3页）

兰的声音重新平静下来，那平静里有一种穿过自省烈火后的清凉，“所以你回来之后，让我有机会再次爱你，我知道，自己不能再以补偿或愧疚的名义去爱了，也不能再以我要保护你的姿态去爱了。”

“直到你对我说，‘我不需要成为你，我只需要成为我自己’。”

兰语气里生出一种崔从未听过的柔软：

“那一刻我想到，有没有可能，我也可以只需要做我自己？只作为兰？我可以累，可以看一部电影，可以不去解决任何问题，可以不背负任何人的生死。”

电影已经结束，屏幕的光暗下去，房间陷入更深的安静。片尾曲空灵的女声响起，像从深海传来的回响。

兰说，“不过，这大概就是我的路吧。就算不背负生死，也不可能完全离开那个交界处。那已经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了。”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声音迅速染上一层诗意的清醒：

“但你知道吗，崔。对于别人来说，二元对立可能是信以为真的真理，也可能是企图超越飞升的限制。对我来说——”

兰轻轻笑了，从容又恣意：“二元对立是我的画笔。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我凭恨抵达爱，用死理解生，以毁灭来守护，借分离认出联结。”兰说着，每个字都像在黑暗中轻轻落下的笔画。

“别人在二元的两端苦苦挣扎，或者从这头逃到那头。我直接走进对立的风眼里，把两端都握在手里。”

酒店窗外，城市深夜的车流像光的河流。

兰继续说着这些已经在心里沉淀了太久的话：

“所以别人问我：你怎么能同时理解光明与黑暗？”

“我说：因为我就是那个在黑暗里点灯，又在光明处留影的人。”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既疲惫又满足：

“今天那个客户在葬礼结束后，抓着我的手问：老师，母亲离开，我却觉得自己自由了，我是不是很不孝？那时的她，站在孝与不孝的悬崖边，觉得自己必须选一边跳下去才可以。”

“而我只是让她看见，爱母亲和渴望自由可以同时存在，承担责任和成为自己可以并肩而立。”

崔忽然明白了。

兰不是站在生死交界处，她本身就是那个交界。

“所以我没想过要离开那里。因为生与死根本不是什么战场，而是我挥洒灵感的画室。每一场生死，每一回别离，每一次灵魂的挣扎，都是我泼墨的颜料。”

最后，兰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今天，颜料用得有点多。需要歇会儿。”

两边都无言下来。

这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沉默。

“对了，你今天的访谈怎么样？”兰语气轻松地问。

崔：“。。。。。。你刚刚不是说累了吗，真的不用好好休息一下？马上又跟我聊工作啊。”

“哎呀。”兰调皮地笑笑，“跟你聊了一会又充到电了。都快充满了哟，不愧是我们家崔啊~”

崔笑着摇头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好嘛，我也想听听你的事情呀。”兰讨好道。

崔就捡访谈里要紧的部分跟兰聊了聊。

“这个访谈，你起好名了吗。”兰问。

“还没呢。怎么，你要给我——”崔说着说着，忽然拐了弯，语气带着调笑，“要给孩子起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