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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第2页）

无论如何，此案他必须接下，而且必须严办！这不仅关乎赵家几户百姓的冤屈，更关乎他能否在石埭立足，关乎官府是否还有起码的公信力，关乎他未来一切施政能否推行！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不仅百姓彻底寒心，自己也将威严扫地，被冯简乃至所有豪强胥吏看轻，日后举步维艰。

进一步，则必然与乔家乃至其背后的利益网络正面碰撞，风险巨大。对方在本地树大根深，关系盘根错节，反扑之力不容小觑。自己虽有“便宜行事”之权和庶吉士头衔，但在石埭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未必管用。

但，他已别无选择。

晌午时分，张虎、赵小五带着初步调查结果回来了。

“大人！”张虎行礼后，快速禀报，“西山坳现场一片狼藉，砍好的竹子被抢走大半，地上有挣扎痕迹和多处血迹。我等询问了村里几户人家，有多人证实，昨夜确实听到竹林方向有争吵打斗声，今早也看到‘疤脸’带着七八个打手模样的人，赶着几辆驴车，载着竹子从村口大摇大摆离开。村民畏惧，不敢阻拦。”

赵小五补充道：“村民还指认，‘疤脸’那伙人中，有两个面熟的，经常在乔家在城西的货栈和茶山出没，确是乔家护院无疑。另外，我们在竹林边缘草丛里，找到了这个。”他呈上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乔”字，边缘沾有新鲜泥土和些许暗红，似是血迹。

“这是在打斗现场附近发现的？”迟晏拿起木牌，仔细端详。木料普通，刻工粗糙，像是身份标识或通行凭证。

“是！就在赵大河受伤倒地的位置不远。”

几乎同时，冯简也拿着几份陈旧的卷宗来了，脸色更加难看：“大人，地契存档调出来了，西山坳赵家竹林，确系其祖产，有正统红契。另外……下官查了一下去年的卷档，确实……找到一份西山坳村民联名控告乔家‘强买山产、滋扰乡里’的状子，日期是去年十月。但……但当时刑房以‘查无实据、双方纠纷’为由，给……给驳回了。”他说着，偷眼去看迟晏脸色。

状子果然被压下了！迟晏心中冷笑。看来这乔家行事，已非一日之寒，且与衙门内部早有勾连。

“去年经手此案的是谁？”迟晏问。

“是……是刑房一位已经告老的书吏。”冯简含糊道，显然想推给不在之人。

“告老了？那当时主管刑房的，又是何人？”迟晏追问，目光如炬。

冯简额头冒汗，支吾道：“这……时过境迁，下官也需查问……”

“不必查了。”迟晏打断他，将木牌拍在案上，“人证、物证、伤情、地契、旧案，俱在眼前。乔家恶奴‘疤脸’，率众夜闯民宅，强抢竹产，重伤百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他站起身，声调陡然提高，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持本官令牌，立刻前往城西乔家货栈及乔宅，缉拿凶犯‘疤脸’及其一干同党！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另，传乔家家主乔永年到堂问话！”

“是！”严书吏、张虎、赵小五及在场几名衙役轰然应诺，声音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奋。

冯简大惊失色：“大人！三思啊！如此大动干戈，恐……恐激起变故！那乔永年乃是本县乡绅，有功名在身，且家资颇丰，与府城乃至省里都有些关系……是否先礼后兵，派人传唤即可？”

“先礼后兵？”迟晏冷笑，“他对百姓可曾‘先礼’？打断人腿时，可曾想过‘后兵’？冯县丞，你一再为乔家开脱，莫非与此案有涉？”

冯简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只是为大人计，为县衙安宁计……”

“本官职责所在，便是惩恶扬善，保境安民！若因凶徒有财有势便畏缩不前，要这官府何用？要本官何用？”迟晏厉声道，“执行命令！立刻前去拿人！若走脱一个凶犯，本官唯尔等是问！”

“遵命！”严书吏等人不再犹豫，迅速点齐人手，带着锁链刑具，如虎狼般冲出县衙。

冯简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石埭的天，怕是要变了。这位年轻的知县大人，是真敢捅马蜂窝啊！

迟晏重新坐下，面色沉静，但胸膛之中，热血奔涌。他知道，抓捕令一下，便再无回头路。与地方豪强的正面较量，就此拉开序幕。接下来，将是更为激烈的对抗，可能是乔家的反扑，可能是其他势力的介入，也可能是冯简等人的暗中掣肘。

但他无所畏惧。

公理在前，民心可恃。他倒要看看，在这石埭县，究竟是豪强的拳头硬，还是朝廷的法度硬，是他这个“庶吉士知县”的决心硬，还是这腐朽僵滞的旧秩序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