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要保佑右派!”
就又挨了一耳光。
“照你们这么说,我姓的龚字,和姓共产党的共字也是一回事儿了?”
他还嘴硬,结果挨了一顿狠揍,几乎被打残了。
“**”结束,他找到成为政协委员的郑讯,一五一十陈诉冤情。郑老师几番调查了解,替他收集了大量他自己根本无法收集的证言,足以证明他当年确实是被冤判了,凭人品固有的正义感,四处奔走,不遗余力,终于在两年后替他平了反,恢复了清白名誉。而且,还依据政策为他讨到了一笔补发工资。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是一笔不少的钱。获得了人格尊严的龚自佑,在别人眼里,又渐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了。李一泓常找他下棋,两人的关系也不错。素素每见到他,都亲切地叫他龚大爷,觉得他是一个不乏幽默感的、挺可爱的老者。而李一泓,一向尊称他“老哥”。他自己却再也不想结婚那码事儿了,觉得以老单身汉的活法了此一生,也不失为明智的活法……李一泓问他:“老哥,到公园门口来干什么?”
龚自佑说:“这话问的,我来找你啊。”
李一泓奇怪:“找我?什么事儿?”
龚自佑不高兴起来:“我求你的事儿,你忘了?前几天咱俩不是说定的吗?
今天上午你得陪我去劳动局呀。”
二十几年间,不情愿地被调转了几个厂,到退休时,档案没了。政策规定,退休工人退休时档案在哪一个厂,退休金就该由哪一个单位发。档案没了,几个厂推来拒去,他遂成一个领不到退休金的老人了。以前的积蓄,坐吃山空,这才焦急起来。他本是个不愿求人的人,这事自然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郑讯。自己跑了无数次,毫无结果,还憋了不少气。想到李一泓在本市也是个名人,便吞吞吐吐地求到李一泓头上了。
李一泓歉意地说:“我这几天忙乱,还真忘了。现在就去,是不是太早了?”
龚自佑说:“不早啊一泓。你不是说,坐机关的人们刚到单位时情绪都比较好……”
李一泓接着说:“是啊是啊,趁他们情绪还好,咱们办事儿容易点儿。可你看我车筐里这些东西……要不我改天陪你去?”
龚自佑不吱声了,一脸失望。
李一泓笑了,拍拍他肩:“今天就今天,走吧。早一天替你解决了问题,你早一天心里踏实了嘛。老哥,你别愁眉苦脸的,你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龚自佑这才有点儿高兴了。
二人来到劳动局,传达室的师傅因为曾跟李一泓学过太极拳,并且知道局长也曾跟李一泓学过太极拳,对他很客气,顺顺利利地就放他们进去了,还主动告诉李一泓,局长刚进楼。
李一泓敲了几下局长办公室的门,开门的正是市劳动局邵局长本人,见是他,一愣。
李一泓请求地说:“邵局长,我有件事儿想麻烦您,您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说?”
邵局长却看看龚自佑,问李一泓:“他叫龚自佑,对吧?”
李一泓连连点头:“对对,他是我街坊,也是我老哥,我就是为他的事儿来麻烦您的……”
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邵局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打断道:“我这会儿没空!”
话音一落,邵局长砰地将门关上了。
李一泓和龚自佑,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起小眼来。李一泓虽然是个颇有涵养的人,还是不免大为尴尬。
龚自佑糊涂了,小声问:“你不是说邵局长他也算你一个弟子吗?”
李一泓自嘲地一笑:“那是玩笑话。人家是位局长,我算个什么人?我那种话老哥你也能当真?”
李一泓挠头道:“老哥先别急。不承想他们刚上班时情绪也不好,也许咱们来的钟点不对。”
“钟点不对?那什么钟点才对?”
“是啊,什么钟点才对呢?”
李一泓想想,轻轻将门推开道缝儿,也不进去,只探入一颗头,赔着小心问:“邵局长,您这会儿没空,什么时候有空啊?”
邵局长正看一份报,头也不抬地说:“李一泓,龚自佑的事儿,你少跟着瞎掺和!我也绝不会给你什么面子。我们劳动局,倒要看看他龚自佑还有些什么能耐!”
李一泓索性将门推开,不请自入,皱眉道:“邵局长,您这态度不好吧?龚自佑的事,各厂推来拒去,你劳动局不给他做主,让他还去找哪方面呢?”
邵局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李一泓,我这是局长办公室,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李一泓愣了愣,也火了,同样大声地说:“邵局长,我这怎么就算教训您了?
你别忘了你的权力是谁给的?!龚自佑的事儿,您今天还偏管到底了!今天你不定下一个我们谈谈的时间,我不走!”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了。
龚自佑也急忙站起,往起拽他,并说:“一泓,你可不兴这样!我不是请你帮倒忙的。你这样,我那事儿还有指望解决吗?”
他却不能将李一泓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