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在一处农舍旁停下,竹篱围住的院落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死尸,娟宁大略一看,道:“你干的?”
覃姝道:“不是,蓝雪扬动的手。”
娟宁“啧”了一声:“她怎么还没醒?不怕死里面吗?”
覃姝叹道:“第一次,哪有那么快。”
娟宁不再多言,向远望去,田亩尽处,是茫茫一片似与天接的湖。
覃姝顺着她的视线一齐看去,道:“魔种在琼烟湖里?”
娟宁道:“那东西就是魔种?”
随即摇头:“不在湖里,在湖心岛。”
两人飞身跃到湖边,恰看到一只路过的飞鸟停在半空,像被网缚住一般挣扎片刻,直直地落入了湖中,覃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道:“现世的规则怎么到幻境里还有用?”
娟宁道:“什么?”
覃姝道:“记得沈东凰的那根拐杖吗?要用那只眼球开路,否则这湖上的水汽粘身即沉,谁都过不去。”
娟宁看着那片广阔的湖面,用生气探了探,湖底竟当真运转着一道完整的拘人法阵,只不过那法阵中的生气越探越熟,探到最后,她将手放下来,有些无语地笑了一下:“没事,我试一下。”
那阵眼中的生气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要么是幻境中的障眼法,要么就是她当年自己亲手设的阵,娟宁将脚边的石头一脚踢进湖里,道:“我沉下去你记得拉我一把。”
覃姝目露疑惑,却也并未制止,娟宁飞身向前,踏到了水上。
她在水上走出一里又折返回来,对着覃姝伸手道:“没什么事,来,我抱你过去。”
覃姝的目光倏地一变,她无声抬手,娟宁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此处平静无风,湖面唯有一圈一圈被娟宁惊起的涟漪,微波荡漾起千叠粼翠,娟宁垂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足足一盏茶功夫,二人才到了岛上,娟宁将覃姝放下来,放眼望去乱石林立,寸草不生,捡着巨石的间隙往里转去,便见一奇石堆就的矮山,蛇状的石阶蜿蜒向上,只至半山便戛然而止,余剩一方几近垂直的石壁。
娟宁向覃姝看了一眼,御气而行攀向那险峻陡立的石山,待登上了顶,另一侧赫然又是断崖峭壁,刀削斧劈般直上直下,向下望去漆黑一片,深不可见底。
娟宁从云脊峰滚下去的记忆重上心头,她在悬崖边蹲下,道:“这下边是什么东西?”
覃姝道:“问天鼓。”
娟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东西?”
覃姝笑着又重复了一遍,道:“问天鼓,怎么了?”
娟宁道:“这东西不是给凡人敲的吗?弄在这鬼地方,敲完还回的去吗?”
覃姝眼睛望着底下,笑道:“你也太小瞧凡人了,问天鼓周围长有一种树,名月枝,每月月圆时开花,历任神卫大将军在凭军功上位后,都要来此处采回月枝花敬献君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忠心。我朝的大将军李红嘉在先王江文绪还在世时,每月都会来一趟,采回去送给她当头花戴。”
娟宁实在不想费劲下去,一面感慨着人间真是豪杰辈出,一面手中作符,嘴上随口问道:“月枝?你不是说那是鹤山上长的花吗?”
提到这个,覃姝沉默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答道:“以前鹤山有两个年轻修士酒后争论,一个说月枝树的枝条裁上一截栽在人间的土里也能活,一个说树种在花里,要取种浇灌从苗开始长,人间的土里没有灵气养不活,后来两人谁都争不过谁,偷偷把月枝花的枝条和树种都带下了山。”
娟宁道:“嗯?然后呢?”
覃姝笑道:“然后枝条和树种都活了,人间从此有了两棵月枝树。”
符印落成,娟宁一掌印在了身旁的石柱上。
一条火龙顺着光滑的石壁蜿蜒向下,到底时往中间一窜,一头栽到问天鼓上,炸开一道绚丽的烟花。
乱石横飞,原本三人高的大鼓只剩了满地的残片,供鼓的高台都被生生削去了大半,矮成了个只有半人高的石阶。
两棵月枝树在谷底相对而望,火红的月枝花在枝头不受半分影响,花瓣微微摆动,忽的像人一样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山底,掀起一层可怖的气浪。
那浪一圈一圈地荡着石壁盘旋往上,娟宁携着覃姝飞快后退,二人脚下的石山轰然坍塌,就在娟宁捏着符准备落到谷底揪人时,周遭的景致却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虚幻。
一个晃神的功夫,她们又回到了丰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