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硬气。
俞长宣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催那邪种更快在戚止胤的血肉间抻开它密匝匝的根。
他欲看那戚止胤何时能喊出一声求饶。
冷汗湿了鬓角,戚止胤痛得十指蜷曲,指爪都往掌心扎,须臾手也伤,爪也裂。
可戚止胤即便咬裂唇肉,也不肯泄出半分呻吟!
大失所望。
俞长宣轻啧一声,收力抹开戚止胤收紧的指,同他十指相扣。
俞长宣张口时又是哄孩子的口吻:“阿胤,莫要攥拳自伤。为师以血哺你再生,早视你作亲骨肉,瞧来心疼得紧。”
听至此,戚止胤微微睁目,睨其愁眉良久,终于发出气丝游微的一声:“俞长宣,你既修无情道……就别、别再打诳语……诓骗人!”
“哪儿有诳语?”俞长宣无辜地答,“我天然就是这样个做派呀。”
戚止胤终于不再理他,抿起削薄的唇,视线晃远。
种子自顾觅肉扎根,俞长宣闲下来,溯其视线而看,见他正望那房里的小神龛。
神龛里供了两座神像,一座是靖公主的,一座是兰杀神的。
两神像挨得极近,可俞长宣就是知道,戚止胤此刻看的是他那座,便笑问:“太平年间,世人香火钱都落在文神碗里,再不济也是慈和些的武神,你却怎么盯上了那凶神恶煞的兰杀神?”
戚止胤眼神灼灼,喉结滚滑,咽下口血沫:“……昨年冬日,我爹吃酒吃疯了,提斧头砍死了家里的狗,不尽兴,又拿来砍我,我就跑了出去……冻死人的冬日,我跑啊,一直跑,直跑得失神,也似与你相见那日一般跌进了崇梧真君的庙观……那位仙人蒙眼不看世,看不着我彼时的残破,恰容我藏匿狼狈……后来我竟得了一夜好梦,也再没遇见我爹执斧向我。”
泛紫的唇碰了碰,戚止胤接着说:“那之后,我把那位武神当恩公。”
俞长宣笑意深了些许,咀嚼那词:“恩公么……怎么那位武神素来杀人如麻,竟恰巧救过你,也救过那敬黎,一下便赚得为师身边俩天之骄子的青眼?”
戚止胤默了一会儿:“我还情愿敬祂的不是我。”
“怎么说?”
“得我敬意有何用?我两手空空,给祂添星点香火都不能。”
俞长宣停顿须臾,就岔开此言问他:“你可知那崇梧真君神像缘何蒙眼?”
见戚止胤投来视线,俞长宣便答去:“因为他辨不清黑白是非,天道判他本应无眼。”
“辨不清……黑白?”戚止胤不欲见礼敬的神明遭人亵渎,攒起眉头,“有典故么?”
有吗?
自是有的。
“早遗失了。”俞长宣却答。
客栈外挂了一只锈风铎,叮啷响个没完,俞长宣侧耳听着,思绪飘远。
他为凡人时,真为草莽。
在荒山僻野同野狗争食十余年,经一少年主君点出时,年方十三。
逃离山野二十余年后,他得道飞升。
同日,祈明国破,主君为火所焚。
带着血气的湿润吐息擦过俞长宣的面庞,他猛回神,不料恰撞上戚止胤那双点漆凤眼。
移时之间,他近乎仓皇般抬袖掩住了那对眸子。
片刻,俞长宣缓息笑说:“那崇梧真君有什么好?祂救了你命,为师难道就没有么?别敬祂了,就敬为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