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出巷口,整座千灯集市轰然撞进眼底。
响炮,礼花,三级浪,不响不起,地老鼠,荷花灯,和和美美的佳偶天成,鳌山,新年第一轮圆月,灯月相映,一灯代表一人,无子则到庙里请一盏。
长街两侧灯山叠叠,鱼龙舞的彩灯在风雪中流转生辉。卖糖人的老翁铜勺一倾,金丝般的糖浆便在青石板上勾出飞凤的轮廓;胡商摊前的琉璃盏盛着波斯葡萄酿,在灯火下泛着琥珀光。朵兰纳还未回过神来,怀里便被塞进一盏琉璃灯——灯面薄如蝉翼,内里烛火摇曳,映得灯上绘的仙娥似要乘风飞去。
”元宵出来怎么能不戴灯呢?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雍瑾儿把自己费劲弄出来的琉璃灯让与朵兰纳,元宵不设宵禁,长夜尚年轻,她自叹还好自己爬出来的早,对小铺娘子豪爽道:“先来8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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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镜湖的琴室内的熏香袅袅升起,司宁跪坐在琴案前,指尖轻抚过七弦琴的琴面,一小串音符奏出一段格外清透的旋律。雕花窗外,元宵的灯火将她的金步摇映在琴身上,恍若流霞游走于焦尾古木。
正所谓用人不疑,那位姜小公子完全轮不到司宁来担忧。她只是又陷进了过往的梦境,一时抽身不能。
"琴者,禁也。古人制琴本为修身理性,返其天真。。。。。。此弦如情丝,绷得太紧易断,太松则失其韵。。。。。。"
她轻语呢喃,重复着谁人的语调,尾音散在泛音的涟漪里。琴的龙池处,师父题刻的"松风万壑"四字在灯下忽明忽暗。
"此琴名为松风,乃先师所有,风吹枝百纳而成,千岁一湿,万岁一枯。"司宁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多了几分肃穆,"因它的主人与我的白露俱失,只愿与我相伴,故合名松风白露。"
松风取材风声木,实如细珠,风吹枝如玉声,有武事则如金革之响,有文事则如琴瑟之响。人有病则枝汗,将死则枝折。是西厢主人的后人不忍人琴俱毁,“若要报恩师之恩,就照顾好这琴。”兜兜转转将松风送于司宁。白露取材沉水木。后期姜颂赠予司蛮雷击木。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
琴音嗡绝,司宁醉倒桌面。
春风吹拂的韶光海棠里,少女的身影游走在绣楼闺阁之间兜兜转转,春去秋来,六年光阴的尽头却等来森然高墙般的幻灭。
“等他回来接你。。。。。。”。母亲的遗言犹在耳畔,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雨歇的破晓,那个目送远征的高台。
指间抚弦的那一刻,她仿佛透过无数山海和日夜,岁月的尽头只有一具摇摇欲坠的身影,早在若干年前坠倒黄沙。
“我不想等了。。。。。。”
司宁埋住脸,却是两行泪划下来。
“小姐,已然二更了,怎的还未换衣?”婢女捧着锦裙匆匆踏入,话音未落,目光却倏地凝在案角——那壶梅子酒早已见底,只剩一缕残香萦绕杯沿。她登时慌了神:“呀!今夜不是要出去喝酒的,小姐怎的醉了?!”
声音倏然而逝,司宁昏昏沉沉伏倒案前,竟划下一滴泪,落在掌中鸳鸯鱼玉佩上。
恍惚中有人叩响窗柩,如夜莺啄露。困倦中她勉强支起身,推开雕花木窗,漫天灯火霎时涌入眼底——窗前竟站着一袭红袍烫金的少年郎。
【他手里挑有一盏引魂灯,腰间竟挂着那枚玄黑的鸳鸯鱼。(按照一阴一阳的轮回观念,现代篇司宁是男生,佩戴玄黑鸳鸯鱼的还是她自己。合理。古代篇不露面,现代篇是她自己。)
她却见另一半的那枚白玉鸳鸯鱼垂着穗子盛在自己手中,惊觉犹疑之际,素未谋面的青年却已向她伸出手,未言一字,只微微偏头,眼底盛着星子般的笑意,分明在迫不及待地催她——
“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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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灯市挂下垂着如书页似的纸张,不少学子围在那里高谈阔论。
“他们在干什么?”朵兰纳问。
“猜灯谜啦!他们文化人就爱搞这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雍瑾儿想当然的脱口而出。
“那么长。。。。。。?”朵兰纳错愕的仰头翻了几页,可惜看不懂。
糖葫芦铺前,晶莹的糖浆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映着灯笼的光,像融化的琥珀。雍瑾儿正举着一勺糖浆浇在一串已经有糖衣的糖葫芦上,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