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看似冷漠疏离,实则内心深处,云雪霁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他再明白不过。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下楼梯,越是靠近那条阴冷的通道,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越是强烈。
直到距离停尸间还有十几米远,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嚎哭声穿透冰冷的空气,猛地撞进了他的耳膜。
那哭声……是裴溯!
陶泽的脚步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从未听过裴溯发出这样的声音,不,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个总是用漫不经心和尖锐讽刺武装自己的孩子,会发出如此……绝望的悲鸣。
那哭声里没有了往日的任何一丝伪装,只剩下最原始、最粗暴的痛苦,像心脏被硬生生剖开,每一滴泪水都混着血和破碎的灵魂,听得人肝肠寸断,连呼吸都跟着揪痛起来。
他再不敢耽搁,猛地推开停尸房虚掩的门。
里面的景象让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裴溯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停尸台边,双臂死死箍着台上那具覆盖着白布的躯体,仿佛那是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浮木。
他的头深深埋着,肩膀剧烈地耸动,那悲恸的哭声正是从他那里发出,一声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他的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蹭上了地面和停尸台边缘的污渍,平日里那双漂亮又气人的桃花眼此刻紧紧闭着,只有不断涌出的滚烫泪水证明着他尚未完全崩溃的意识。
骆为昭站在一旁,脸色沉重如水,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别过头去,显然也是不忍卒睹。
陶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孩子……这个他看着从小在泥泞和黑暗中挣扎着长大的孩子,好不容易似乎窥见了一丝微弱的光,为何命运又要如此残忍地将他再次推入深渊?
“裴溯……”陶泽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俯下身,试图将裴溯从冰冷的地面和更冰冷的尸体旁拉开,“裴溯,听话,冷静一点……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那个颤抖不已的肩膀。
裴溯却像是被他的触碰惊醒,猛地抬起头。
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泪痕纵横,眼镜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是一片空茫的、被巨大悲痛撕裂后的废墟。
他看清是陶泽,像是迷途的孩子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亲人,一直强撑的、属于成年人的外壳彻底粉碎。
他非但没有顺着陶泽的力道起身,反而身体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他伸出颤抖的、沾着泪水和不知名污渍的手,死死抱住了陶泽的大腿,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脸埋在了陶泽的裤腿上。
“陶泽哥……陶泽哥……”他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淋淋的喉咙里抠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他明明说过……他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他答应过的……”
他的哭声不再是之前那种爆发式的嚎啕,而是变成了更加令人心碎的、压抑的、仿佛连哭泣都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