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家毕竟没那家大业大的底子,层层排挤下,方洵帚一降再降,方母也因此犯了心病,身体每况愈下。
方洵帚病急乱投医,打听之下寻到了守卫森严的旧府中,好容易找到了屠兴,要他在令尹面前求个情,只求能救方家一命,否则很快连药钱也凑不齐了。
屠兴自是听不得这些疾苦,当下去宫中寻了先生。
先生听后久久不言,最终只是问他要不要在宫中小避。
若说之前屠兴只是袖手旁观,被方洵帚这么一拽,他才猛然惊醒自己站在何处。
他不明白越离的所作所为,但他坚信先生就是先生……然而先生也是掌生死大权的国相。
屠兴依言在宫中住了些时日,奈何他身轻命贱,睡不惯高床软枕,没多久便搬回了府中。
昨夜先生召他入宫,久违地与他对酌。
“可后悔回来了?”先生笑着问他。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想起送别百里竖那天独立风中许久的先生,庆幸道:“幸好我回来了。”
说完他痛苦地捂住脸,难过道:“我不如冯崛聪慧,也没有楚燎机敏,偏偏是我回来了。”他自认半点帮不上越离。
越离揉了揉他的脑袋,了然于心。
这些时日屠兴变得愈发沉默,在天翻地覆的变化里,他一面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一面又忍不住垂怜。
政敌也是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累及家人,祸连无辜,屠兴总想求情,可又不愿他为难,生生将自己撕得痛彻心扉。
开始他还会打听跟在越离身边的那些人去了何处,后来他便不再问了。
什么也不必问了。
越离将他护得很好,把他与太子放在一处,本身就是一种庇护。然而就连这庇护也令他心焦。
“有你在,我才能看清自己的所在。”越离看着他懵懂的神情,酒意微醺地张开双臂。
屠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抱住他,“先生,我……”
“多谢你陪我走了这许久。”
屠兴双手抱头躺在榻上,反复琢磨这似是而非的话语,是要赶他走了吗?
可他是决计不会走的。
“屠将军——”
“就来——”
他拉开房门,宫中遣来的侍人将一枚荷包捧放他掌中,“大人有令,请将军把这荷包交给东郊酒楼的远来客。”
“远来客?”
“大人说你自去便是。”
屠兴二话不说冲了把脸,将那荷包细细揣好,骑马纵去。
郢都的暗桩被明里暗里的敌手拔得差不多了,培植亲信极其耗时耗力,一个错信,便可能满盘皆输,因此只能慎之又慎。
有时路途遥远,越离会命他亲往送去,但就在郢都之中还未曾有过。
他扯住缰绳下马,时值正午,街头人流稀少,除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靠在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