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苦求而潦倒的一生,究竟有谁能终得善终?
“钟玄……”
放声的悲号被大雨掩盖,远远听去,只觉景和人宁。
蒲内侍捧着衣冠趋步而跪,红着眼圈劝道:“先生,大王遗诏,命先生权掌令尹,主国政大权,辅佐幼主……若公子功成而返,则易为楚主。”
越离看着铜盘上崭新的切云冠,断线的泪珠逐渐干涸。
机不可失,他没有肝肠寸断的余地。
楚王于回宫途中崩亡之事一经传出,首当其冲的便是备宴的景家。
在楚覃不惜以命相搏的撕咬下,任何辩白与证据都已毫无意义,丧钟在郢都震响后,景家内外已挂起白幡。
景夫人哭天喊地地要殉夫,被景元与一众侍人拦下,闹得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改头换面的禁统轰轰烈烈铺排而来,身披素服的越离冷然跨入景家门槛,令满堂噤声。
他环视一圈,在各色目光里还算客气道:“都尉既已畏罪自杀,看在都尉的份上,尔等不便再留,即刻起景家上下剥去官命,除妇孺之外统统收归天牢,景夫人,着手安排抬棺回乡吧。”
景元拔剑要砍,被越离身后的禁统军举刀架住,动弹不得。
他破口要骂,门外传来一声大笑,“令尹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越离没听出是谁,循声望去,一人面带银具,身后跟着一名身量稍逊的丑仆,不疾不徐地缓缓踱来。
景元喜出望外,大喊一声:“舅舅!”
那人迎着越离震惊的目光款款走来,被禁军止在三步之外。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面具,刺盲的右眼与烧毁的皮肤暴露在越离眼中,令他瞳孔一缩,“……你没死?”
“托大人的福,死过一回了,”景珛重新戴上面具,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棺木:“我的封号仍未摘去,大王对死人还是很厚道的,如今我病愈归来,大人是不是该让我官复原职?”
越离缓过神来,撤眼不去看他,“景家害死大王,岂是儿戏?莫说是你,就是景峪也难逃一死!”
“噢,大人要屠景家满门啊?”
他走到景元身边,景元一声“舅舅”仍未喊出,胸中蓦然一痛,他骇然回过头去,依稀能看出面具下的笑容。
“元儿,舅舅不是说过,千万不能将我活着的事告诉你爹吗?”
若非他的缓兵之计奏了效,躺在棺中的也许就是他了。
万幸,苍天垂怜。
“我……”
景元再也说不出一字,随着他松开手砸倒在地。
越离没想到他连跟随自己多年的侄子都能下此死手,一时愣在原地。
景夫人失声尖叫起来。
“景珛!!你这个畜生!”她抱着儿子余温尚存的尸体,声泪俱下:“你舅舅若在,怎会放任你如此欺凌我们母子!亏景家养你数十年,你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