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心肠之人也禁不住好声好气一磨再磨,越离忍俊不禁,不想屡次拂他的好意,低声嘱咐两句,依言离席。
殿外风凉,越离无意惊动宫人,步伐并不匆匆,走到人迹寥寥的后廊时,听得身后有人唤他。
“先生留步。”
他闻声蹙眉,须臾恢复如常,转身拱手道:“公子,可是前去更衣?”
魏淮披着大氅踱步而来,笑道:“席上人杂酒闷,出来透透气。”
不等越离道明去意,他慨叹道:“公子燎正当年少,本该是目不暇接之时,却能顾先生于身后,令长瑾汗颜。”
一个远道而来的质子,年少力弱,他本不放在心上,只当越离身份所在难弃幼主,今日观他二人不似主仆,情同手足,越离更是多有怜爱之色。
其间思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公子多虑了,”越离不欲与他多辩,低声道:“人非木石,岂能久处而无情,公子燎年少离乡,特怜乡人于在下,公子礼贤下士,岂可同日而语?”
魏淮沉吟片刻,缓缓上前解开披风,越离见状稍退,大氅被强加于身,魏淮的手稳重而不容撼动:“先生之言,实安我心,天晚风大,先生且笑纳吧。”
越离心如擂鼓,余光不住打量周遭景象,待魏淮撤手后抖落肩头,毕恭毕敬捧上:“在下一介仆从,怎好着此锦衣招摇过市,公子好意,恕在下无福消受。”
魏淮没错过他稍纵即逝的几分慌乱,心道果然,于是见好就收,叹息道:“是我思虑不周,先生勿怪。”
“不敢,”越离强自镇定,告辞道:“在下领命在身自行先去,公子自便。”
魏淮笑呵呵道:“先生自便。”
目送那道清瘦的身影消失在灯影后,他悠悠回步,假意没看到柱后翻飞的衣角。
成大事者,不可无臂膀,有如陈修枚之于相国,相国之于魏王。
他寻寻觅觅,过眼烟云,有才无谋者如过江之鲫,自不必言明,才智双全如公孙誊等人,又不免为才智所困,识小利而误大局。
越离身卑位贱,却敢撞上门来,与门客之间意见相同时不闻其音讯,但若有不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惊觉堂下何时有此人在场。
不着文弄墨,也不执笔策论,身怀利器而箭无虚发,静则思谋而动,就连自己,也不过是他谋划中的一环。
这样的人,何处才值得他如此劳神费力,何人能俘获他的耿耿忠心?
他望向楚覃的神情已说明一切,令魏淮有些意兴阑珊。
这般有新意的人,到头来还是落入为情所困的窠臼,不过也好,没有半分软肋,才让他真的无从下手。
只要无法回去,不就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吗?
魏淮掀袍入席,痛饮三杯,对上楚覃晦暗的目光,遥遥朝他举杯颔首,以表敬意。
高坐台上的魏王并未在意座下暗流,在开宴前日,他曾与陈修枚在书房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