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姬承入行人署后的某一天,他也是这般破门而入,自顾自在对面狂饮。
就算是酒鬼,也是魏王身边的鬼,姬承垂目与他对视,平静道:“三年来承蒙大人关照,姬承自不敢忘。”
魏闾耷拉着眼皮,总给人将醒未醒之感,当年出征前也是意气风发,如今泡在酒坛中,骨肉都泡得靡靡发白。
他“嘁”了一声,缩回身去,自斟自饮道:“你真是无趣,太无趣了,人怎能如此无趣?我要是你,非得一头撞死,早寻个欢场投胎去。”
姬承平肩直背,早已习惯他的轻薄之言,不恼反笑:“大人才华横溢,又怎会是我,无趣之人自有无趣之道,大人需注意身体才是。”
“你懂什么……”转眼一壶已空,他掀开另一壶的酒封,“人间徒留醉客途,我不喝醉,又如何当途?”
姬承对此高论不置可否,见他喝得面上又有了人色,眼角染上绯意,忍不住伸手挡在壶口:“大人回去再喝吧,行人署不是宿醉之地。”
魏闾迷蒙的眼神打量他半晌,开口道:“嗝~”
姬承被酒气熏退,手臂一挽,酒壶收在身侧。
“无趣,太无趣……”
魏闾手撑住头,他与姬承同岁,散下的发丝中已隐隐见白。
“听闻你总是与楚质子的随侍形影不离,”魏闾挠了挠额角,玩味笑道:“我见过一回,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众人都对楚人避之不及,唯有你非要凑上去。”
“你我也算半个酒友,可要我将他送到你榻上算作践行?”
姬承平静的神色这才有了丝丝裂痕,他盯住魏闾鬼魅般的面容,语气依旧淡然:“多谢大人好意,大人还是喝酒吧。”
他“哐”地一下将身侧酒壶砸在桌上。
魏闾扑腾着四肢大笑出声,仰过身去笑倒在地上,形如癫狂。
而他的话还是奏了效,姬承几乎每日与越离待在一处,将他的一颦一笑都纳入眼中,连他肩头腰间的小痣都看过数回,拼凑起来格外方便。
何止活色生香……
魏闾笑音渐止,抬头一看,发现姬承正面色隐忍攥拳在膝,又笑得撅过身去。
待笑得奄奄一息了,魏闾扶桌爬起,拎起酒壶灌了两口解了渴,拨开颈边黏连的发丝,从衣襟里掏出一方帛书拍在案上:“五日后寅时,城外折柳渠有人接应。”
“去吧,回你的主地。”
姬承看着那方帛书,他终于要回去了。
哪怕心怀不轨,纵然苟延残喘,他还是要回到燕地了。
他收起那方帛书,“多谢大王恩典。”
“行了,”魏闾起身长长地撑了个懒腰,打了个酒嗝,面色酡红:“我走了,你保重。”
“下次相见便是九泉之下,除此之外,不必再见了。”
魏闾捡起地上的手帕扔到酒壶旁,幽怨地瞪他一眼,“最后一面,也不陪我喝一杯,当真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