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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生(第2页)

男孩的恢复是一个奇迹。昨夜的一壶热药,烫死了他嗓子里的东西。

宁书郢张开嘴巴,呜呜、呜呜地恢复到在古兰城里那个难听的哑巴样子,呕哑嘲哳,牙齿和舌头打架。陆霄看得乐不可支,又不敢肆意微笑。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怯怯不敢伸手,直到宁书郢露出那种熟悉的活泼沉默的神态,努力地伸出两个胳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陆霄才终于一下忍不住似地奔上前,把宁书郢高高地抱起,几乎戳到他们的帐篷顶上。

“还有哪里在疼吗?”陆霄急切地问。

宁书郢摇摇头。

*

崭新的一年款步而至。陆霄十五岁,在他的心里,自以为自己是一位接近成人的青年了。然而他的同伴却仍旧地比他小上两岁,显然正处于儿童的稚嫩中,不足以独当一面。

陆霄仍旧白天到城里去扛那木头,只是心里头很雀跃似地,定不下来。——年后城中的陈王又倒了,大家混战。招工的地方极少,陆霄更有了由头不爱出门。他从此更常常怠工,过午就跑回来,两个人将就吃一点面饼,余日就坐着打发时间、观摩落日,抱着臂膀在帐篷里饿肚子。七八日后,宁书郢第一句能说话时候,说的是:

“能否多增加一点吃食?”

*

春天到来,烂瓦上开出鲜花。冰河化冻,夜间躺在城楼下,竟然听得见流水声。陆霄回家的路上常常看见草地,看见有能吃的葵草从地里冒出来,他就找块小石头,二话不说挖得一干二净,不给过路人留一根,全剁碎了和在面里烙饼。

宁书郢也像一株小植物那样,开始见风就长。

夜里挨在宁书郢身边,陆霄听着远方的化开的水流,淅淅沥沥,长久地陷入失眠。他彻夜睁着眼睛,呆呆地伸出一只手,贴在男孩的后背上,一寸寸摸他脊椎上的骨头。

男孩的手臂露出来搭在地面上,并没被吵醒。一夜一夜,那些瘦小、纤细的骨骼不断地膨胀,正在从空心铸成实心,发出吱吱的微不可察的响动——纵然他们什么吃的都没有,纵然他仍然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男孩仍静静地躺在他身侧,隐秘地、不可阻挡地成长着。

在一旁传来的小小的呼吸声中,陆霄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末梢传来酸疼,如同一种自豪和感动交织的不可琢磨的心悸。

*

春日将尽,一夜间,雨水冲垮了大多数的棚子。宁书郢已经能够从榻上爬下来,如常站起、走路。他麻利地爬上高高的斜坡,坐在那里俯瞰脚下。曾经城墙下生活的人家走了大半,留下那些生活过的密密麻麻的灰白的浅坑,像是一些拔去的白蚁的巢穴。

陆霄在帐篷里收拾行装。

清点起来,他们一人能分得两身衣服、一双兽皮的鞋、一条布制口袋。口袋里有四包鲜鲊、一叠干烙饼。另单有十几二十个钱,缝在他贴身内侧的口袋里。

不知不觉间,他们也攒出好丰硕的家当。宁书郢曾有一次趴在陆霄肩膀上玩,自然而然地道:“我真爱你。陆霄,这都是你的功劳,这么细致养活了我。”陆霄心头传来隐秘的欢喜,支起耳朵继续听,又听见了下一句——毫无旖旎之情,宁书郢赞他像一头耕牛那样勤恳。

至于那些破烂瓢盆、炊具,则不便都要了。陆霄的心里有些不舍,也只能拣轻便的装了两件,预备路上燃火做饭。

忽听见门口响动,是宁书郢掀开门帘回到房里。男孩发出好大的声音,把脚上的湿泥悉数蹭净了,就静悄悄从背后过来,一下子勒住了陆霄的脖子。

他是在跟他玩乐。

陆霄立即闻到一种泥土和清水的味道——宁书郢刚在外面洗过头发,绒绒的发丝胡乱搅在一起。男孩死死按住了陆霄两个手,只是笑,一味凑上来,拿脑袋湿湿地蹭陆霄的脸。

陆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阵烦躁,挥手去赶、甩了二三下,竟然甩不开。不知怎么的,他回头骂道:“贱狗腿子,还不爬下去。”

气氛自然地冷淡下来。

宁书郢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撒开手,讪讪地站得远了一些。陆霄知道理亏。埋头收拾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再想叫宁书郢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出去了。

*

这一二月间宁书郢的变化不小。大病初愈,身量拔笋般长起来,再找不出儿童的样子。陆霄有时候坐在地上拨弄柴火,回身去看宁书郢的脸孔,瘦瘦硬硬的,忽然觉得他陌生极了。

二月二十四,刚能下床的那一天,宁书郢从榻上光着脚下来,直挺挺地站在帐篷门口吹风。陆霄从很远的地方走回来,隐隐约约走到家门口,竟然不敢认——因为门前站着的这个人,他的头发全都扎起,露出面孔,阴森森可怖。身体则看出是一棵宽阔的树,肩膀平展地舒张开,两腿坚硬笔直。

宁书郢的脑袋已经到达陆霄的耳尖。陆霄很久没有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看过他的脸——从前纵有看过,也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再后来他或是被打、或是病着,一时看不出个人样来。直到这一天——这一天借着晚霞细细地看了,陆霄忽然吓了一跳,心里想着,原来……原来宁书郢是长得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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