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公共卫生间里,水声潺潺,瓷砖地面被冲洗得泛着微光。黄昏的余晖透过高处的小窗斜斜洒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像一条通往回忆的小径。
叶馨蒙蹲在角落里手中握着刷子专注地清理着马桶内壁残留的污渍。她动作熟练而细致,仿佛这不是一项令人避之不及的任务,而是一种仪式——一种自我净化与责任承担的象征。她的清洁工制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瓷砖上,瞬间被吸进潮湿的缝隙。
由于宿舍里还没有女生住进来,叶馨蒙便自愿承担起校园公共区域的清洁工作。说她是为了锻炼意志也好,闲得蛋疼也好,这不过是她表达存在的一种方式——在沉默中坚守,在平凡中发光。
“馨蒙!”外面隐隐传来尹柏萧的声音。她闻声出来。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纤瘦的亚欧混血女孩,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给你介绍一下。”尹柏萧微笑:“这位是白蕾妮,今天住进来。我想,让你带她熟悉一下环境再合适不过。”
叶馨蒙拍了拍制服上的褶皱,朝白蕾妮走去,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像是冬日里悄然升起的暖阳。
“你好,我是叶馨蒙。也是刚刚住进来的。”她伸出手,声音轻柔却不失坚定,“欢迎来到这里。”
白蕾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如此自然地向她示好。她迟疑片刻,才慢慢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地碰了碰叶馨蒙的手掌。那触感冰凉,像是长久浸泡在不安中的灵魂。
“我……我叫白蕾妮。”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说完便迅速低下头,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她的勇气。
叶馨蒙没有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她只是轻轻点头,转身拿起一旁的清洁工具箱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三楼的女厕做个清洁。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这里的每一块瓷砖、每一个水龙头,都有它的故事。”
白蕾妮愣住,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本以为这会是一次尴尬的引荐,一次被迫的社交,却没想到对方竟以如此平和的方式邀请她参与自己的日常。
“你……做这些?”她忍不住问。
“是啊。”叶馨蒙笑了笑,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我觉得,把别人忽略的地方打扫干净是一种很踏实的成就感。而且,你知道吗?马桶虽然脏,但它每天都在默默服务他人。它不抱怨,也不索取,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等待被使用、被清洁、再被使用。这不是很像我们每个人吗?”
白蕾妮怔住了。从未听过这样的比喻。在她以往的认知里清洁工是底层的代名词,是失败者的归宿。可此刻,站在这个正在讲述“马桶哲学”的女孩面前,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们并肩走出卫生间,走廊的灯光柔和地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叶馨蒙边走边介绍着校园的布局,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她们早已相识多年。她讲起哪间教室的窗户总爱漏风,哪个楼梯拐角最适合看晚霞,还有图书馆后门那棵老槐树,每年春天都会掉落满地的花瓣,像一场无声的雪。
白蕾妮听着,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她发现,叶馨蒙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优越感也没有刻意的安慰,只有一种平静的力量,像溪流缓缓冲刷着河床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地貌。
尹柏萧站在远处的走廊尽头,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他没有靠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知道,有些交接不需要言语有些影响无法量化。叶馨蒙用她的存在本身,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传承………
到了三楼,叶馨蒙打开女厕的门,熟练地开始检查每个隔间的卫生状况。她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和白蕾妮聊天。
“你以前的学校是什么样的?”她问。
白蕾妮靠在门框上,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很小,只有四间教室。冬天特别冷,教室里的炉子总是坏。同学们……都不太喜欢我,说我走路像只受惊的猫。”
叶馨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她:“那你现在走路还像猫吗?”
白蕾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她转学以来第一次笑。笑声清脆,像是冰面裂开的第一道声响。
“可能……还是有点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却扬了起来。
“那挺好。”叶馨蒙也笑了,“猫很警觉也很优雅。它们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不喜欢大声宣告罢了。我觉得,你能走到这里,已经比很多人勇敢了。”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白蕾妮心田的裂缝中。她望着叶馨蒙忙碌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个愿意蹲下身子刷洗马桶的女孩,或许才是这所学校里最骄傲的人。
白蕾妮随叶馨蒙缓步前行,途中忽闻一声清脆的“滴——”,叶馨蒙随即致歉:“接个电话,不好意思。”话音未落,便转身离去。其后踪影全无,杳无音信,……只留下白蕾妮独自伫立,静候良久却始终未见其归返,场面略显寂寥而蹊跷。
叶馨蒙走后,真正的、绝对的寂静,如同潮水般向白蕾妮涌来,将她包裹。
她独自站在宿舍走廊的中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此刻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
“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