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握不住刀,但剑士唯一不能松开的便是执剑的手。
他几乎是燃烧将熄的意志,将骨骼焊死成再熟悉不过的圈握姿势,将自己漆黑的日轮刀卡在虎口处。
剑身不复往日平稳,随血滴溅在地上的声音,微微抖动着,唯有刀锋那一端仍架在恶鬼的脖子上。
他瞳孔失焦,眼前画面开始模糊。
哈……哈……
突兀的,此刻伊势柊真牵起嘴角,竟有些想笑。
有许多的鬼在他刀锋下逝去,他也曾为达到成为“柱”的标准而自矜,然此时此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才惊觉,自己居然还是这样的弱小不堪。
像蝼蚁一样,轻易就被捻死在枯枝烂叶里。
而他居然还会颤抖、是在恐惧?
没有磨砺出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坦然赴死的勇气。
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或许存在的天资,和乘以数倍的艰辛,让他走到这里,但也只到这里。
“鬼杀队的人……”
过分鲜红的可恶嘴唇开合,不知道在吐露什么,心脏被捏碎的他已经听不清了。
人在濒死时会走马灯,很多电影小说里都是这样描绘的。
但真实体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曾恐惧幻想过的死亡,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挥刀到手臂要断掉似的疼痛,和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在知道这月光照不进的小巷,就是他旅途的终点后,伊势柊真忽然冷静下来。
意志像从躯壳中游离而出,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自身。
人在最后时刻,都会如何看待自己的一生?
名为伊势柊真的人,除去无法达成愿望的遗憾,竟只是还有些许不甘心……
……
不。
需要更正,是非常不甘心。
伊势柊真努力撑开眼皮,抵挡逆流的生命力,想要再挥剑一次。
哪怕只是徒劳。
毕竟这样的事,他和不久前的炭治郎一样,已经对着那块大石头做过无数次了!
可他就要死了,此刻也只是勉力握着剑柄而已。
啊,可恶。
以前如指臂使的武器此刻竟重若千钧,伊势柊真的手终究缓慢滑落下去。
这个男人,月彦、不!
鬼舞辻……无惨!
他默念这个名字,伴随每一次心脏垂死的搏动,就像在咀嚼一枚浸满毒汁的苦果,将无声的诅咒捻入骨髓。
不甘交织仇恨,浓烈如业火。
舔舐间顷刻吞噬伊势柊真澄澈如镜的心湖。
他很少任由自己被仇恨、愤怒等负面情绪裹挟,但此刻潮水沸腾,他站立不稳,被迎头袭来的掀天巨浪卷入洋底涌动的暗流。
往上看是粼粼水面,往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伊势柊真伸出手,湖面明明触手可及,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摸到一片虚无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