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陋也比洒一身强呀。”
林知微拿起帕子给他擦唇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冒着青茬的下颌,两人都顿了顿。
她飞快收回手,把帕子拢回袖中:“你要是嫌粗陋,下次我让他们重新打一支银管。不过得等你好利索了,不然刚打出来又落灰,多浪费。再说了,这芦苇管多方便,可以随便弯曲调整角度,喝完一扔,不用擦洗,省了多少功夫。”
沈恕眼皮微抬:“费尽心思跟库房争执,就为了这碗甜水?”
“哪里只是甜水呀!这是给您治高热用的,关乎您的身体!”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冷意:“再者说了,主家花自己的钱拿自己的东西,居然被花钱雇佣的外人阻挠,看门看久了便把自己也当成主家,拿着侯府主院的月钱,干的却是吃里扒外的事情。这次不给她个教训,我以后还如何管理后院?”
沈恕:“娘子似乎对高门后宅的腌臜很是了解。”
他都病成这样了,这马蜂窝似的心眼子怎么就没给堵上几个呢!
林知微眨了眨眼:“侯爷这话可抬举我了,你们勋贵家的弯弯绕绕我哪懂呀!您是不知道,我们通利坊东头的香油铺子,掌柜的卧病才三天,管账的伙计就敢往自家口袋里划拉铜板,这就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不对,应该是老虎一打盹,猴子称大王。您说是不是?”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被这街头风闻逗乐了。
“……后来呢?”
"那管账伙计据说被告发到开封府,当堂就被扒了裤子打了二十大板,血淋淋的,命去了半条,活计丢了,拿赃款买的媳妇也跑了……那伙计是贪财又好色,咱们府里这位刁奴,是谋财又害命,可比那伙计还黑上三分呢!"
沈恕静静听着,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所以,娘子这是要替为夫清理门户?”
林知微连连摆手:“我就是个新过门的媳妇,管管知著院的事还好,至于别的……”
她朝沈恕狡黠一笑:“谁的麻烦,自然该谁去头疼。我只管把惹麻烦的人,揪到该头疼的人跟前就行了,这就叫,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
二叔二婶她暂时可惹不起,处置刘妈妈这拉仇恨的事还是得交给侯爷和老夫人。
沈恕默然片刻,忽地极轻地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嘲弄。
“下去吧。”
他阖上眼。
“好嘞。李医官稍后便至,侯爷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林知微麻溜起身。
忍冬的清苦回甘混合着少女暖香,交织成一股让人陌生又不安的暖意,缓缓靠近,又迅速抽离。
沈恕掀开眼睫,疲惫顷刻褪尽。
她太伶俐,太……合用。合用得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拂尘。”
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床前。
“之前的卷宗太表面,林氏里外三代,事无巨细皆要查,让风一去趟西北。我要知道,她这般心性手段,究竟是否得自我那戍边的老丈人。”
“是,侯爷。”
拂尘抱拳领命,旋即隐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