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有限的车内只剩南栀和应淮,谁也没有吭声,暖气呼呼的低微声响似乎都能入耳。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应淮沉沉吐出口闷气,迟缓地张开薄唇:“去下那个注,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追着补充:“是不是被那帮孙子忽悠了?”
“不是,”南栀双眸垂得极低,音色平平,“我自己说要下注的。”
“那你是看错了,还是下注的时候按错了?”应淮沉声问。
南栀不安地搅合手指:“都不是。”
她深呼吸一下,忽地分离双手,掀起眼看向他,无情戳破他所有的假设幻想:“那就是我想下注的选项。”
应淮眸底跳跃的烈焰一瞬间熊熊升腾,烧得车厢都增了温。
他阴鸷着一张脸,森冷发问:“为什么觉得我们会离?”
“不然呢?”南栀好似一汪沉寂已久的死潭,声线无比淡漠,“还能白头偕老吗?”
应淮双瞳灼灼地炙烤着她,“觉得我和你结婚就是为了离?”
南栀轻轻扯了下唇,每一丝弧度都填满讽刺:“不是为了离,还能是你对我旧情复燃了,才会用结婚的法子和我重归于好?”
她自嘲地牵动唇角:“我没有那么自作多情。”
应淮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重锤击打一样,额头、脖颈接连暴起青筋。
“你放心,你哪天要是想离了,我一定会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南栀一气呵成,口吻异常冷静决绝,“毕竟我们之间早就不是谁在意谁,谁离不开谁的关系了。”
应淮沉沉注视她片刻,溢出一声冷嗤:“我以为我们这几天处得不错。”
南栀被狠狠刺了一下,平静无波的双眼不自觉闪烁。
她错开视线,竭力显得不甚在意:“爷爷奶奶面前扮演恩爱的新婚夫妻罢了。”
应淮伸手绕去她背后,掐住那截抽芽柳枝一样孱弱的后脖子,突地将人拉近。
他垂低脑袋,近距离逼视,音色又沉又凶,裹挟快要烧穿车身的泼天怒火:“你全部是在做戏?”
南栀脖子传出些微痛意,咬牙回道:“你难道不是吗?”
“是,”应淮烈火燎原般的眼中又添了几捆干柴,目眦欲裂,近乎在吼:“我特么也是在做戏!”
他大手一松,一点点笑出了声:“你说得没错,我和你结婚怎么可能是想旧情复燃,重归于好?我没那么贱,还要费心费力,跨过半个中国,去一个根本不熟悉,吃不惯睡不惯的城市,眼巴巴讨好一个甩过我的人。”
应淮双眼烧成血红一片,不复半丝温情缱绻,尽是重逢之初的彻骨冰凉与仇视。
他轻薄唇边噙出的笑意愈发阴森瘆人,恍若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精准锁定将自己害成这样的目标。
“我娶你就是为了膈应你,折磨你,报复你。”
应淮掷地有声的字字句句宛若技艺超群的刽子手手上最称心如意的那柄薄刃,大刀阔斧地在两人中间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凌迟。
血肉横飞,模糊成一团。
南栀双瞳湿润,使出全力咬紧后槽牙,死死掐下虎口。
——
沪市之行进行到这里已然接近尾声,第二天是他们原本就计划好的返程。
他们行李多,办理托运麻烦,头等舱坐起来也不见得有多舒服,爷爷奶奶干脆安排了家里的飞机送。
航线申请时间在下午,奶奶一大早就起床,每日必练的瑜伽都不去了,不放心地盯着阿姨打包给他们带回贡市的礼品和特产。
瞧见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中途零对视零交流,堪比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奶奶心头警铃大作,等到他们走下来后,忙不迭拉住南栀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啊奶奶。”
自打昨晚在车上吵过一顿后,南栀和应淮自动开启了闭麦模式,处得要多僵硬尴尬就有多么僵硬尴尬。
她倒是无所谓,但此刻面对对自己视若己出的奶奶,不忍让老人家太担心,她故意显得稀松寻常,还能堆出一贯的甜美微笑。
“真的没什么?”奶奶苍老却敏锐的视线来来回回扫过他们,总感觉哪里不对。
南栀含笑强调:“真的没什么。”
旋即,她脱离奶奶,后退靠近应淮,自然而然挽起他胳膊,仰起脸,亲昵地问:“是吧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