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听到的声音,变清晰了。
近在咫尺,如在眼前。
孟千雪稍显不安,心不由自主跳得很快。
青苔将石板染上墨绿,成捆成束的薪柴堆满两侧,湿冷的潮气把它们浸透,漫起一股怪味,阴霉又腥涩。
“邪尊座下,何人来犯?”
浑浊略带生硬的嗓音,裹着微弱的沙哑,从高处沉沉传下。
听着像是位年迈的妇人。
孟千雪拔剑环顾,目光坚毅而沉静,觅得声音的源头,抬眼往上看去。
黄白色的神龛悬于墙壁之上,孟千雪后撤几步,定晴一看。
那神龛竟由白骨拼搭而成,嶙峋的瘦骨纵横交错,至今还凝着灰褐色的血痂。
她仰头望着,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阴风阵阵,寒气袭人,飘飘乎闪过几缕青绿色磷光。
骨骼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尚不知名的符咒,时有暗红液珠砸落,滴在下面的供碗里——由头盖骨制成的,发出细碎的异响。
列于神龛正中央的鬼面塑像,冲她咧嘴怪笑,露出一对锯齿獠牙。
“又一个来送死的。”
塑像里突然响起一道暗哑低沉的男声,“今日,可以换新祭台了。”
孟千雪站在原地,盯着白骨拼凑的轮廓,将血珠顺着骨缝汩汩涌出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便是前朝奉为圭臬的圣明,燕人喊打喊杀的邪神么?
她神色清寂,面上不见半分波澜。
昔日应天帝一统六合,大燕乃立。曾生擒显朝昏君薛时雍,悬于闹市,以扬国威。
邪神的存在,大抵是亡国之恨的写照。
暗红液体涔涔淋漓,恰巧滴在塑像的眼窝处,无神的瞳仁瞬间爬满了血丝,死死地盯住孟千雪。
只一瞬,白骨神龛轰然砸落,震得鬼面塑像跌了下来,一骨碌滚到她脚边。
孟千雪心头一紧,猝然看去,鬼面塑像上,竟长满了密密匝匝的人脸。
老者的沟壑纵横,稚童的惊慌失措,妇人的泪眼婆娑,或怨或憎,每一张脸都历历在目,分毫不差,直看得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她睁着眼,看到的是面目紫青,狰狞而瘆人的怪脸。
垂眸闭目,索命的鬼魂似在耳边私语,嘴角荡起一抹邪魅的阴笑,满怀恶意地向她凑近,恐吓道,“莫再做无谓的挣扎,你且乖乖跟我去罢。”
“今日便拆了你这副硬骨头!一根根地拼成神龛,先剥了你的美人皮糊成塑像,再抽尽你的血,日日供养邪尊,魂魄长存于此,永世不得超生!”
声声凄厉,句句揪心。
“怕吗?”
嘶哑的邪音在她耳边萦绕,猛然低喝一声,“怕就对了,你的死期到了!”
那些画面在孟千雪脑海里挥之不去,残影叠着残影,鬼魂来回闪现,呜咽里掺了哀怨,搅得她心神不灵,握剑的手冷得发颤,好几次没能拿稳,险些失手将松柏剑摔在地上。
孟千雪暗暗想,她要是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