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宇文霁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滚落在了睫毛上。
吕墨襟走到宇文霁身边,抱着他的大头,摸摸他圆圆的后脑勺:“我现在才拿出来,因为我其实也在犹豫,是否要做。”
吕墨襟说谎了。
当时他确实是让宇文霁说服了的,
毕竟到时候他们都早死了吗。吕墨襟也跟宇文霁在墓里躺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吕墨襟是知道的,想想就明白了会有什么事情注定发生了。他清楚,宇文霁也知道。
将来还会有异族会找事的事情,吕墨襟以己度人,要如何增加自己统治的合理性?让你们认为我是“自己人”,或者让你们意识到,异族统治并非“异”,而是“寻常”事就可以了。
届时,宇文霁这个身份,会是个大坑。就算把他跟戾宗放一桌了,但他是中兴之主,就算将来把他的所有功绩都抹消了,甚至说他得天下也是卖身给了吕相了,可坐天下的是他,那就得承认他的中兴之功。
甚至可能吧……到时候异族大声歌颂他的功绩,说“你们看,你们早就有一个异族的皇帝了。”反而后世的华夏百姓拼命否定他的功绩“他不是好皇帝,他暴君。”
但宇文霁就完全“相信后人的智慧”了。宇文霁是无奈的,懒得搭理了。
宇文霁放弃反抗了,吕墨襟却不甘心,他还心疼,非常心疼。
他就算有再大的智慧,也无法影响几千年后人们的想法。只能在能找不得事情上,尽量补足。
但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作为一个臣子,当君主明确表达“烦着呢,别管这事了。”的情况下,臣子就不该再碰。
但吕墨襟不是他的臣子,是他的伴侣。
所以他碰了。
把这件事再提出来,是很可能惹宇文霁反感的。所以吕墨襟就一直瞒着,想等到最好的时机出现,该办这件事的时候,再跟宇文霁和盘托出,要吵那么吵一次就够了。
暗搓搓地说,吕墨襟还是有那么点盼望跟宇文霁吵架,他们俩就没吵过架吧?矛盾还是有过的,比如不让宇文霁单骑闯关,他带着八百口子把疾勒大单于砍了——这事吕墨襟得念叨他一辈子。
但没有吵架,他们俩一旦发生了矛盾,就会把关注点放在解决矛盾上,双方都会用道理说服对方。当宇文霁不讲道理的时候,吕墨襟就往往直接放弃,开始专注于解决宇文霁的霸道可能引发的问题。
但不是都说没有不吵架的两口子吗?或者说不吵架的两口子都是假恩爱,汤勺碰锅沿,理所应当。
吕墨襟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宇文霁甚至都没有脸红,他只在想自己的问题,根本没想过吕墨襟已经严重过线了。
刘菽的圣旨和金印,虽然都是真的,但本质上无异于造假,这可是宇文霁这皇帝的祖宗。
前头玉玺也是他造假做的……若细想,吕墨襟自己都觉得手指头和脖颈子一块儿发冷。
更可怕的是,两件事都属于先斩后奏,都是等要办了才通知了一下宇文霁,实际他已经把一切布置好了。
换个皇帝,吕墨襟就不单纯是找死的问题,五马分尸都是对他仁慈了。
吕墨襟觉得,他大概真的是好日子过太多了,对宇文霁半点都不在意,竟然有点不高兴了。
“景光,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我——”夺位。
可是刚说了两个字,吕墨襟就看见宇文霁特别高兴地睁大了眼睛,方才还抿直的唇角,此时活泼又愉悦地朝上翘起,可双唇还是没包住过于兴奋的牙齿,白牙是露了出来,亮闪闪地表示着主人的快乐。
吕墨襟恍惚觉得宇文霁变成了一条大狗,甚至他手下正撸着的毛头,也变成了毛耳朵,他眨了眨眼睛,幻觉消失。吕墨襟戳着宇文霁的肩膀:“我要是真那么干了,那是会杀了你的!不然你以为的?留着你这种硬邦邦的家伙宠冠后宫?”
“嗯嗯嗯。”宇文霁点着头,温柔地将吕墨襟的手指头握在了掌心,另一只手也抬起来,轻轻捏着他的指尖,“疼吗?”
吕墨襟顿时心情更复杂了,既觉得气消了,又觉得更气了,就……好像有两个气旋在他胸口里上上下下,起起伏伏。闹得他的心情也在高兴和生气之间,快速地变换。
宇文霁如此温和,怎么能生他的气?不气了。
都如此严重了,宇文霁竟然半点都不在意吗?好气!
吕墨襟脸都气鼓了,宇文霁把人拉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去戳他的脸颊。这个年纪了,吕墨襟脸上的胶原蛋白也不可避免地少了,但他没发腮,只棱角更分明了些,从大美人变成了……大美人。
宇文霁亲亲他气鼓的脸,亲亲他的鼻尖,再亲亲他的嘴唇,然后便得意地笑了:“我的。”
绝顶聪明的大美人,是我的。
宇文霁的笑容里,得意之中却还有一种偷感。
他怎么能不得意?甚至宇文霁还很有些愧疚——要是在现代,余霁只是一个先天体质差到离谱,随时生命得不到保证的普通人。而墨墨呢,他依旧会是一个强者。家庭、财产、阶级,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都不是任何的阻碍,无论走什么路,他都会是成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