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山带着“护身符”芯片的测试报告和永通的订单合同,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北京、上海、武汉。他拜访的对象,不再是西装革履的风投经理,而是大型国企研究院的技术负责人、主管国产化替代的部门领导,以及地方政府发改委下设的产业基金负责人。过程远比见风投艰难。流程繁琐,会议冗长,对方的问题往往不聚焦于财务回报,而是更关心技术细节、可靠性数据、供应链安全性、与现有系统的兼容性,以及……政治正确。“陈总,你们这颗芯片,技术指标上,确实和国外同类产品有差距,尤其是功耗和速度。”上海一家大型通信设备国企的研究院副院长,戴着老花镜,仔细翻看着报告,“但我们关心的不是纸面参数。你们在无锡流片,用的是自己的工艺线?”“是的,王院长。从设计到制造,全部自主完成,没有使用任何受外部管制的技术或设备。”陈宝山肯定地回答。“嗯……抗干扰测试数据,再给我看看。”王院长又翻了几页,“你们这个硬件加密模块,算法是自己实现的?有没有经过国家相关机构的认证?”“算法基于国际公开标准,但实现完全自主,正在申请国密认证。测试是委托第三方权威机构做的,报告在这里。”陈宝山早有准备。类似的对话,在不同的办公室重复。对方态度审慎,但眼中不乏兴趣。对于这些肩负着国产化重任的“国家队”来说,一颗哪怕性能不那么耀眼,但“根正苗红”、完全自主可控的芯片,其战略价值,远高于市场上那些参数漂亮却可能随时被卡脖子的进口货。北京,某家涉密程度较高的系统集成商,负责技术的总工在听完成本和可靠性汇报后,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我们需要定制一些特殊的安全功能,你们能不能配合?周期多长?需要多少费用?”陈宝山精神一振:“可以配合!我们有专门的安全架构团队,可以根据需求进行定制化开发。周期和费用取决于具体需求,但我们会以最高优先级响应!”几次深入沟通后,意向开始浮现。上海那家通信设备国企,表示有兴趣在下一代“特定领域”的接入设备中,试用“护身符”作为其管理平面的安全协处理器,先期小批量采购一千颗做内部验证。北京的系统集成商,则提出一个更具挑战性的合作:联合开发一款用于“高安全等级环境”的专用通信模块,核心就是定制化的“护身符”芯片,预算可观,但技术要求极高,且流程完全按照军工配套标准。与此同时,罗文璋在香港接触的一家具有中资背景的产业基金“华创投”,也表现出了浓厚兴趣。与之前的风投不同,“华创投”更关注寰宇科技能否成为连接内地自主芯片技术与国际市场的桥梁,他们提出的投资方案,侧重于帮助寰宇建立符合国际标准的质量体系和供应链管理,并利用其海外资源,为“护身符”寻找在东南亚、拉美等新兴市场的应用机会。刘峰在深镇,统筹全局。他让李援朝团队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优化第二代通信芯片,另一路抽调精兵强将,成立“护身符+”项目组,专门应对上海和北京客户提出的定制化需求。同时,与“华创投”的谈判也在稳步推进,对方提出的标准化和国际化的要求,虽然苛刻,但正是寰宇科技未来发展所必需的补课。局面在悄然变化。之前是寰宇四处求人,现在开始有真正重量级的合作伙伴主动伸出橄榄枝。虽然这些合作带来的直接收入,暂时无法与大规模风投相比,但它们更扎实,更可持续,更重要的是——它们将寰宇科技更深地嵌入了“自主可控”的国家战略和产业链生态中,这层身份,成为了抵御张伯伦们资本和舆论攻击的最好盾牌。(张伯伦香港办公室)戴维·陈的汇报,让张伯伦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国企试用?系统集成商定制?中资产业基金?”张伯伦放下雪茄,语气不再那么从容,“他们反应很快,转换赛道了。从追逐财务资本,转向绑定产业和战略资本。这一步,很聪明,也很麻烦。”“是的,张先生。我们之前散播的关于他们技术落后、不可靠的言论,在国企和系统集成商那里效果不大,那些人更看重‘自主’和‘可控’。而且,他们开始谈国密认证和军工标准,一旦进入那个体系,我们就很难再用常规的商业手段去干扰了。”戴维·陈担忧地说。“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张伯伦眼神阴沉,“产业合作需要时间,认证需要流程。我们要在这个时间窗口里,给他们制造更大的麻烦。他们不是要搞定制化吗?不是要进系统集成商的供应链吗?那就从他们的客户和供应链本身下手。”“您的意思是?”“查一下上海那家通信设备国企,他们有没有对外的合作项目,或者采购决策链上,有没有我们可以影响的人。还有北京那家系统集成商,他们肯定有竞争对手。想办法,让他们的竞争对手知道,这家集成商在用一家‘名不见经传、技术落后’的初创公司的芯片,去竞标高安全项目。质疑他们的专业性和可靠性,质疑他们能否按时交付、保证质量。在系统集成这个行业,声誉就是生命。”张伯伦语速加快,“另外,他们不是要用无锡华晶的产能吗?查华晶的供应链,有没有关键的原材料或者设备,是我们能影响的。哪怕只是制造一些‘延迟’或者‘质量波动’,就足以打乱他们的生产节奏,影响对客户的交付承诺。”,!“我明白了,从应用端和制造端同时施压,让他们疲于奔命,顾此失彼。”戴维·陈会意。“还有李援朝,”张伯伦补充,“他从美国回来了,看起来没被说动。但动摇一个人,一次不行,就两次。安排一下,让他‘意外’看到一些我们‘盟友’在更先进工艺上取得的、与他研究方向相关的‘突破性进展’,最好是那种看起来能轻松解决他目前面临的技术难题的进展。让他产生自我怀疑,让他觉得自己的坚持可能是在浪费时间。技术人员的骄傲和焦虑,是最好的催化剂。”一张针对寰宇科技新兴生态链的破坏之网,开始悄然编织。这一次,目标更加具体,手段更加隐蔽,直指刘峰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合纵连横格局。而刘峰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当陈宝山汇报上海客户的验证流程突然被内部“技术复审”拖慢,当无锡华晶陆厂长来电说一批关键的特种气体“因海关查验”可能延迟到货时,他就知道,新的战斗已经打响。“宝山哥,你亲自去上海,协调客户关系,搞清楚卡在哪里,需要什么补充材料或测试,我们全力配合。告诉客户,我们的芯片或许不是最快的,但我们解决问题的决心和配合度,一定是最高的。”刘峰在电话里部署,“无锡那边,让陆厂长别慌,动用一切备用渠道和库存,优先保证‘护身符’的生产。同时,启动备份原材料供应商的认证,不能只依赖一家。”“援朝,你和‘护身符+’项目组,加快定制化方案的论证和原型设计。用最快的速度,拿出能让客户眼前一亮的东西。现在,速度和可靠性,是我们最好的武器。”放下电话,刘峰走到办公室巨大的白板前。上面已经画满了复杂的关联图:客户、供应商、合作伙伴、潜在对手、资金流向、技术路径……这是一场多维度的战争。每一处关联,都可能成为战场,也可能成为突破口。他拿起红笔,在代表“客户”和“供应链”的节点上,重重地画了几个圈。合纵连横,初现成效。但敌人的反击,也已如影随形。接下来,是更精细的运营、更快速的响应、更坚韧的神经。看谁能在这张越织越密的网上,找到对方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我的1977:芳华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