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十分诧异,皱眉道:“叶辽有仙骨,无魔气;这人身上魔气很重,你怎觉得他是叶辽?”
未晞若有所思,喃喃道:“我当下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罢了,事实如何,尚需查证。只是以后若遇见叶辽,我们都得小心些。”
凌玄点点头,带她回到天兵与魔兵交战处。此时,天兵已斩杀了大部分魔兵,剩余的魔兵无人指挥,乱作一团,看来不多时就要被天兵全数歼灭。凌玄看着那些魔兵和傀儡,逐渐陷入了沉思。
黑石殿内魔气沉沉,殿顶的魔晶灯散发着幽紫冷光,映得殿中石柱的暗影狰狞可怖。
魈奴正跪坐在大殿西侧石柱旁,指尖凝聚着精纯的黑色魔气,小心翼翼地渡入幻姬体内。幻姬半靠在石柱上,脸色惨白如纸,破碎的紫衣下摆沾染着暗红血迹,周身魔气紊乱不堪,每一次气息运转都忍不住蹙眉,伤势显然很重。
殿门无风自开,夜燎的身影缓步走入。他铁青着脸,一面走,一边褪去黑袍,取下面具扔在一旁。那面具哐啷一声落在地上,蹦跳几下滚至一旁,吓得魈奴和幻姬各自一顿,齐声呼道:“主人!”
“继续疗伤!”夜燎冷冷道,兀自走向殿中高台,在黑石椅上坐下,用手肘支起头颅,闭目养神起来。
待疗伤结束,二人走到夜燎跟前跪下,心虚地轻唤道:“主人……”
夜燎不答,二人只好继续跪着,低头不敢吭声。
半晌之后,夜燎姿势未变,懒洋洋地问道:“此次折损多少魔兵和傀儡?”
魈奴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如实回禀:“回主人,带去的三百魔兵、两百傀儡……皆未返回。”
夜燎冷笑道:“未返回就是尽数折损,很好!很好!今日幸亏天兵数量不多,凌玄的得力助手沐宸也不在,否则怕是连我们都要被生擒!”
幻姬一听,禁不住瑟瑟发抖,连磕三个响头,将额头都磕出血了,才楚楚可怜地说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明明看见凌玄在兽族,不知他竟会化作狐女陪在未晞身边……”
“还敢狡辩!”夜燎猛地直身睁眼,在黑石椅上重重一拍,椅臂立刻出现几道裂纹。
幻姬瘫坐在地,嘤嘤哭泣起来。她到底是个女人,夜燎不好继续发作,将头扭向一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幻姬哭了一阵儿,擦干眼泪,重新跪好,沉声道:“此次确是属下的过错,在凌玄面前现了形,害主人损失了不少魔兵傀儡,还劳烦主人亲自冒险搭救……既是错了,幻姬甘愿受罚,要杀要剐,但凭主人发落。”
别看魈奴平时和幻姬针锋相对,但他晓得轻重,知道此事非同一般,若真罚起来,幻姬怕是承受不住,于是赶紧替她求情:“主人,幻姬只是一时糊涂,您这次就饶了她吧!她已经很小心了,要怪只怪凌玄那些人太过狡猾!”
夜燎沉默半晌,悻悻说道:“罢了,这回暂且饶了你!下回若再如此,我定不会轻饶,更不会冒险救你,届时你最好自绝谢罪!”说完,他起身走出殿去。
幻姬目送夜燎,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看来主人是在意我的,并非对我全无情意,否则也不会冒险救我……”
魈奴听她如此说,忍不住讥讽道:“你少自作多情,主人哪会在意你?不过是怕你被擒住,受不住严刑拷打,将他和黑石脊供出来……”
幻姬啐他一口,骂道:“你懂个屁!”
魈奴摇头叹气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亏我先前冒险接应,又耗费大量灵力为你疗伤,刚刚还在主人面前替你求情……”
幻姬仰头扬手,作势要拍,口中叱道:“找打是不是?”
魈奴扮个鬼脸道:“我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就跑出去了。
夜燎爬上黑石脊,在最高处站着,遥看疏星明月,任夜风吹得衣袂和长发翻飞。他的心有些乱,他知道自己身负魔族复兴大任,心不能乱,更不能软。
可他分明心软了——先前在云木谷,他明明可以暗中伤了未晞,以此来报复凌玄,但他不忍下手;刚刚在黑石殿,他本该重重处罚幻姬,让她下次不敢再鲁莽,但他还是决定放过。难道是叶辽做久了,竟做出些人情味来了?这可要不得!他必须无情,必须冷血,唯有这样,才能走完这条艰难而漫长的复仇之路。
恐怕以后,他不能再做叶辽了,至少不能在凌玄等人面前做——未晞在他怀中之时,虽无法动弹,目光却始终锁在他身上,那份专注令他怀疑,她很可能已经认出了自己。这女人,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聪慧与缜密,坚韧又冷静,实在令他不敢小觑。
吹了半晌冷风,他的心终于静了下来。他是夜燎,是夜烬之子,是魔族少主。他身负魔种和魔族复兴大任,绝不能心软,更不能动情。自魔族覆灭那日起,他的命运便已注定,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复仇这一条路,他只能坚定不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