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条只显示了前半截:“再不还钱,小心你……”
后面的字被省略号吞噬了,却比完整的句子更让人脊背发凉。
林晚的手指在空气里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然后慢慢松开。
她没有去碰那手机,只是移开了目光,仿佛没看见。
看见了又能怎样呢?
质问一个烂醉如泥的人?
争吵?
哭泣?
这些情绪太奢侈了,奢侈到她早已透支不起。
她绕开他沉重的躯体,走进狭窄的卫生间。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鼾声和气味,才终于允许自己肩膀垮塌下来。
她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哗流下。
双手捧起,狠狠泼在脸上。
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随即是更深的寒意。
她撑着洗手池边缘,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人。
镜面有些模糊,边缘泛着水渍。
映出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是两团浓重的阴影,像永远擦不掉的污迹。
嘴唇失去了血色,干裂起皮。
头发因为一天的奔波而有些毛躁,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眼神是空的,又像是盛满了太多东西,沉甸甸的,压得瞳孔都有些涣散。
这就是她。
三十二岁的林晚。
白天是端坐在写字楼里,处理文件、协调会议、对每个人温和微笑的林姐。
晚上是便利店里手脚麻利、沉默寡言的兼职店员。
回到这里,是收拾残局、面对债主短信、丈夫瘫软如泥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在她舌尖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镜子里的人影忽然恍惚了一下,仿佛时空错位。她看见的不是此刻憔悴的女人,而是几年前,同样在这个洗手间,镜子前映出过另一番景象。
那时陈默的公司刚刚拿到第一笔投资,不大,但足以让他们兴奋得彻夜难眠。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陈默,下巴刮得干净,眼睛里燃着光。
他喜欢从背后抱住正在洗脸的她,把下巴搁在她头顶,看着镜子里依偎的两人,笑着说:“晚晚,等着,等我做大做强了,给你买带大浴室的大房子,装一面墙那么大的镜子。”他的手掌温热,透过薄薄的睡衣熨帖着她的腰。
她会笑着躲,骂他不正经,心里却像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每一个角落都是甜软的。
那时他们刚搬进这个出租屋不久,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空气里是油漆和崭新生活用品的味道,而不是如今这腐朽的、令人窒息的酒臭和绝望。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陈默第一次醉醺醺地回家,抱怨合伙人不够意思?
是公司现金流开始紧张,他整夜整夜睡不着,抽烟抽得满屋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