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致命的项目决策失误,资金链彻底断裂,讨债的人开始上门?
还是他最后一次从法院回来,手里拿着破产裁定书,眼神像死了一样,对她说“晚晚,全完了”之后,一头栽进再也没能爬出来的酒精深渊?
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划过心头。林晚猛地闭上眼,隔绝了镜中的幻影和现实的重叠。
再睁开时,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伸手,用力抹掉镜子上的水汽。
那张疲惫的、苍白的脸再次清晰起来。
只是这一次,眼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积聚,滚落。
不是啜泣,没有声音。
只是一行泪,静悄悄地滑过冰冷的脸颊,在下巴处汇聚,然后滴落在陶瓷洗手池的边缘,溅开一朵极小、极快消失的水花。
她看着那滴泪坠落的地方,看了很久。然后拧上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脸,也擦去了那一点微弱的湿痕。
推开卫生间的门,客厅的景象依旧。
陈默换了个姿势,鼾声如雷。
那部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重新融入黑暗,仿佛那几条催命符般的短信从未出现过。
林晚走到餐桌边,拿起那两个冷饭团。塑料包装在手里发出窸窣的响声。她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最终没有叫醒他,也没有自己吃。
她只是拿着它们,穿过客厅,走进更狭小的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卧室里一片漆黑。
她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
手里冰凉的饭团贴在腿上。
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永不熄灭,微弱的光透进来,勉强勾勒出房间里简陋家具的轮廓——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上面堆满了杂物。
曾经,这张床上也有过缠绵和温度。
但现在,只剩下紧绷的沉默和背对背的冰冷。
陈默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碰过她了。
偶尔的尝试,也总是在他暴躁的失败和更深的自我厌弃中狼狈收场。
他骂自己“废物”、“没用”,然后把所有的挫败感,变成更猛烈的酒精和更伤人的言语,砸向她。
“你打扮给谁看?”“是不是早就看不起我了?”“你们女人都一样!”
林晚把冷饭团放在床头柜上,和一堆药瓶、收据挤在一起。她脱下外套,慢慢躺下,拉过被子。被子有股淡淡的潮气,怎么晒也晒不掉。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身体很累,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部过度运转后无法停下的机器,反复播放着白天的片段、晚上的疲惫、镜中的自己、手机屏幕的冷光、还有……明天。
明天,还有两份工要打。明天,还有新的账单会来。明天,陈默醒来,可能是更深的颓废,也可能是一次毫无征兆的爆发。明天,依旧如此。
沉重的夜幕,不仅笼罩着窗外,更深重地压在她的胸口,沉甸甸的,吸走了所有的温度和声音。
她在无边的寂静和浓稠的黑暗里,缓缓蜷缩起身体,像子宫里的婴儿,寻找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安全的姿势。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骨节微微发白。
长夜漫漫。而黎明,看起来遥遥无期,甚至不再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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