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怀巷。
初春还存有冬末未融的寒意,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勉强与侵袭的寒风相抗。
杨无关斜倚在厅堂的躺椅里,一只未着寸缕的脚探出寝被,是她喜欢的凉意,膝上搁着一本摊开的话本,阳光从那四方天地里透进来,浸染每一段字句。
没意思。她心里嘟囔道。
蓦地,院中木门传来门锁的脆响。
她淡然的眸子轻转,循声看去。
“吱呀——”
门被推开。
是让英。
他抱着三个木箱跨进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将木箱重重地撂在地上,又将铁链和锁头丢在上面,两相碰撞,发出刺耳的闷响——
“公子让我告诉你,你自由了。”
说罢,他转头就走,才把上木门,突然又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冷声道,“记得你的身份,以后莫再纠缠公子,否则……”
“我不会放过你。”
砰——
门被重重带上。
无关面无惊澜,未发一言,只是凝视着箱子上那把囚了她十八年的锁,有些晃神。
自由……是什么?她心想。
……
在厅里躺到了傍晚,炭火逐渐势弱,阵阵刺骨的痛传来,她没有躲,看着光影西落,这方寸之地逐渐被昏暗填满,视线终于不清。
她闭眼,深叹口气,果真,今晚是连饭也没有了。
于是奢侈地将身边的灯烛点起,拿起早晨摊开的书想继续读。
那三个木箱就静静地躺在院外,她决意明日去同杨家人说清楚,既不要她,说一声便是,此般着实犯不着,况且……
她早就被杨家抛弃,不是杨家人,也不想再要杨家一分一毫。
想到此处,无关暗暗点了头,书中的字一下一下在她眼里晕开来,实在看不进去,于是起身去厅里的库房——也是嬷嬷放书的地方,库房的书不多,有圣贤,但大多是话本,全整齐的摞书案上。
无关精准地找到《东京梦华录》,里面夹着汴梁图,她拾起记忆中的巷子,在图中搜寻,确定了方位。
收起书,将炭盆搬回到阁楼上,她的房间宽敞,前些年自将原有杂物清了去,剩下的置物很少,大小不过四样家具。
将烛台放在方桌上,无关走到木箱前,木箱平面上立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她将铜镜拿开,抬起木箱盖子,轻轻扯出往年回门用的白纱帷帽挂在衣架子上,坐回床上,算是置办好一切,又想了想,脑子忽然就空了……
外头一阵阵喧闹声传来,激起她心里阵阵鼓声。
没什么可紧张的,她深吸一口气。
再无事可做,无关将烛台端到木箱上,瞧着烛蜡的长度,现在睡,大概是不能一觉到天明,于是吹了烛火,躺在床上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打更人过,子时,她才明灯,睡下。
……
翌日清晨。
无关站在正门处,拿着帷帽的手不断摩挲着帽檐,透过门缝,隐约看得到门外的尘土,她长睫轻颤,恐惧,紧张等各种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唯独少了少时扒在门缝上的那种期待。
别再耽误时间了,她对自己说。
于是一鼓作气,系上帷帽,上前打开门闩,拉开门,快速带上!
她抓着门上的两个铁环,忙用锁扣住!
一气呵成。
四周叫卖声突然静了,无关感到周身一阵刺麻,赶忙垂下头,微微弓着身子,凭着记忆向巷口处走去,那里会路过一个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