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将无关送回住处,江沿才转身朝县衙走去。
他摸黑连翻几处围墙,躲过县衙轮班的人。
寻到难亨正办公的地方。
县里最近都在处理税务的问题,书案上摆放的也是一些账本,江沿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些账本。
随手抓起一本,翻了几页,他眉头皱了皱。
猛地想起,老师出任翰林学士前便是三司使,管理天下财政。
闵塘若是问题出在财政,自是不能让老师过来。
江沿又多翻了几本——东乡报水稻绝收,边上又有一账目写着粮食转运税?他翻到前两月的商税账册,东乡本就没几家粮商,且前两月因水灾封河,根本不可能有粮食转运,但无论如何,相加起来的总数却能对上要上交总路的税收,除去自用的,竟一分也没多出,近年总是如此。
入元丰年以来,朝堂改革,地方也开始施行承包税制,分给保长,里长等去收,县衙账户不清晰也说得过去,可民生相连,闵塘常年上报天灾,农田欠收,其他产业又如何幸免,有一账目写到闵塘去年报水灾毁田8成,农业税从往年500贯减到100贯,却新增房屋租赁税收了600贯,江沿想起在林家看到的账本,确实如此,农业税减少,其他税收高了,县衙的总收入怎会减少。
自用的谎报了,上交的也谎报了。
江沿眉头紧皱,这账目太假,太明显,要不就是背后的人认为他不足为惧,掩盖的这样粗糙,又或者……
县衙有人在帮他。
江沿眼眸冰寒透骨,若是后者,又为何不直接来说,在惧怕些什么。
想到这,他冷哼一声,觉察自己被玩弄在两股势力中。
将翻乱的账本放回原处,翻窗而出。
——
翌日清晨。
江沿眼眸低垂,满身疲惫。
肖以正正坐他对面,大口吸溜热汤面。
无关坐在两人中间,本有些倦态,可受到肖以正的感染,也大口吃着白馍,时不时看向江沿。
江沿突然看向她,两相对视,惊着无关,一块白馍咽不下去,噎在中间,急着无关狂打胸口,可胸前的鞭伤还未大好,锤着生疼。
看出她的窘迫,江沿抓住她的手,肖以正早替三人都准备了水,见状快速递了上去,无关咕嘟咕嘟灌下一大碗,稍微平复了些,感受到江沿正轻拍着自己的背,面色泛起红晕,忙的躲开视线。
江沿顿了下,也收回手,轻叹一声,“你这般胆小,如何孤身从汴京来到闵塘。”
“我哪有胆小!”无关看向他,江沿无言。
肖以正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口齿不清道,“小娘子敢顶这铁面郎君的话,确实胆子不小。”
“这是女儿家的害羞。”无关各看了两人一眼,解释道,“况且我不是一个人,我和仙姑一起来的。”
江沿很早就认识新仙姑,仙姑自从前几年下山,便一直陪在皇后身边,帮着太后,皇上监修各皇家道观,大概不会和一个大户人家还未出阁的姑娘如此熟稔,可瞧着她们之间的相处,认识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晚。
“你同仙姑在汴京就认识?”江沿问,“多久了。”
他一直盯着无关,作势不放过她言语的任何一处漏洞。
“认……”无关看着江沿的眼神,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倒不如坦诚些,“不认识。”
“所以你还是一个人。”
无关垂眸,躲开他的视线。
她自己来这,杨铭筠不管她?若是心系乳母,偷偷跑出来也说得通,可林氏的态度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应当是知道的。
隐约想起无关脱口而出的那句……
为他而来?
江沿眼神平静,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慌了,在脑海中到处搜索何时与她有过交集。
还在失神间,无关将一个包裹推向他。
她将包裹摊开,一件整齐叠放的素色外袍摆在上面,是前几日从江沿身上薅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