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这个石桥看做那个床,指头的位置是这个角,先挖,不是再去各个角。”话毕,肖以正摸蹲下了摸土松的地方,抓起锄头就挖。
肖以正力气很大,没两下就挖深,什么都没有。
“走吧。这没有。”
“你往左右挖挖。”无关冷不丁来一句。
肖以正疑惑:“一封信也没这么大吧?”
“听她的。”江沿支持。
梁寻也觉得不会一次就中,应该去别的地方挖挖,闻言,看向江沿,一脸“你就继续偏袒吧”的表情。
可不过一会,木盒子便崭露头角,肖以正忙扣出来递给江沿。
梁寻震惊地看向无关。
无关笑笑,这可怎么解释,说自己藏钱也是这种想法?想着还摸摸自己的“贴身之物”。
江沿打开那潮湿的木盒,里面的东西被一层油布紧紧包裹着。揭开油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封泛黄的信封,信封下,则是一本册子。
账本封面写着“童府秘账”。
江沿撕开第一封:
吾乃刘艺,蹉跎半生,身无冠带。
若非奸佞当道,吾今日纵不才,亦当官至从六品振威校尉。然,天不垂怜,以至于斯。
十载前,吾尚效力于楼照将军麾下。末一战,乃以万人之师,迎击十万铁骑。其间虽有倒悬之危,皆赖楼将军奇谋、将士用命,逐一化解。凯旋后,楼将军彻查营中伙食,发觉致将士们腹痛呕泻者,竟是各方输运之军粮。将军遂命吾将此事禀于时任参军童章。此实乃天意弄人,陷吾于不仁不义之境。
吾寻得童章,其竟反诬,言米粮经吾查验无误,方才分发诸军。吾百喙莫辩,甘领责罚。然其话锋一转,言可免吾罪,更许以重金,但求吾不做副将,而为其副手,必不负吾。吾……动摇矣。忆及从军之本心,不过为光耀门楣、赡养家小。今有捷径在此,换作他人,孰能不动摇?吾自欺曰:对楼将军之崇敬,原也不过如此。
返营后,楼将军问及结果,吾言辞闪烁,将军当即洞悉,立誓要入汴京,状告童章。吾惶恐万分,然童章从容笑曰:其无凭无据,能奈我何?吾辞去军职,投于其门下。后于楼将军入京,未几,便闻楼将军赴京途中罹难之讯。必是童章所为!其早有后手,方才如此从容。事后,其竟假惺惺出资重建被焚之楼园,其行虚伪,令人作呕。
吾亦由此看破其面慈心狠之本性,自知终难逃毒手。
吾拼死追查那批恶米之来路,然军粮来源纷杂,无从下手。此时,童章命吾暂补其府中账房之缺。吾堂堂振威校尉,竟沦落至为其掌账!吾心愤懑,然亦深知,势单力薄,难与之抗衡。然,天理昭昭!竟使吾于账目之中,窥见其于战后收受巨额钱财之记录。吾暗中誊抄此账,那批劣米必与此脱不得干系!明明其罪滔天,却诱吾背叛楼将军!苟活至今,吾已百口莫辩。
虽欲为将军复仇,然终是怯懦。忽又闻知,吾竟有一子流落市井,原正室无出,乃早年一离家的妾室所生。吾更是惧矣——吾需为刘氏留存这一点血脉。此乃吾所能查获之全部。唯愿此信终有重见天日之时,亦使吾之沉冤,得以上达天听。
江沿慌忙翻开册子,其的封皮是简陋的蓝布,已因年深日久而磨损发白,边角被水汽洇得卷曲。他慌忙翻寻,内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间或夹着一些褪色的票据,票据上盖着同出处的私章。
景熙九年,这是楼园火灾前一年…
童府确实有笔突出的账目,“收北边‘客’赠礼,白银千两”。
江沿闭上眼,想清空思绪,可眼一闭,满脑子都是刘艺和蔼的面孔。
他无法忘记,刘艺望向父亲时眼神充满崇拜。
他无法忘记,几人喝酒立誓,不除外贼,誓死不归。
原来都是假的,他当时还唤他刘伯伯,都是假的……
肖以正蹲在江沿身旁,沉默的看着他和手里信,双手成拳,越收越紧。
“怎么样?这算证据吗?算的话别愣着了,赶快递回京吧。”梁寻忙道。
无关一直看着江沿,看着他与往日不同的黯然,心里紧得很。
他手里的东西明显就是他要的东西,所以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弄权夺势,是经年陈案……
可是他为何这么悲伤……捕贼官的职责是勘探案件,他对此有执着,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得到线索,除了心酸,难道不是还有喜悦和奋进吗?
无关一点都没看到,像江沿这样的人,什么事能牵动出他的情绪,难道……案件的主人公,是他的亲人?
想到这,无关瞳孔微微放大,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发不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