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邻里街巷的灯一盏盏地熄灭,万物又要入眠。
无关床边的蜡烛也烧尽,她爬起身换了个,又重新燃起。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侧身睡着,目光忽然定格在小娘给的包裹上。
无关有些犹豫,还是起身,坐到梳妆台前。
她先摸了摸包裹,深吸一口气,将它打开。
是一件普通的冬装,针脚颜色都不突出,可无关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序间细语’的料子。
无关轻轻拿起,看了看衣裳的走线与针脚,不是她熟悉的。
她换上,却刚好合身。
……
无关将衣服包回去,放到柜子的最底层。
躺回床上,胸口闷闷的,更睡不着了。
今早明明清楚的知道,小娘与荻哥儿,在她这,与外头的那些陌生人,并无不同。
无关从前读话本时,特别厌恶那种浅显的爱,这种爱大都自以为是,觉得真正的爱是理解,尊重,后来才发现这样的思考并没有意义,因为这两者,她都没有感受过,自以为是的思考,并无现实的落脚。
可今年……好像不一样了。
一直以为曲小娘与自己就是陌生人,无爱也无怨,不知为何会这样,自己借她托生,按理来说,不至于如此。
马车送别时,无关从她眼里感受到了情感,她始终无法相信,这种情感竟是隐藏多年的,又好像理解她了,她其实希望自己自由。
她的爱很隐匿。
所以什么是爱呢?
自以为是的惦记是爱,理解尊重也是爱,任何人给予爱时都跳不出自我意识,爱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无关理解了,若要这些品质同时同地在同一个人身上被要求给予,这太自私了。
……
问题一个个被提起,结论一次次被推翻。
关于人性,任何结论都不成立。
无关想来想去,觉得用没有底的空洞形容自己的心最为合适,而所有情感的触点皆在洞壁上。
亲情所在地方其实很浅,可因为她们,她把爱情和友情藏的太深了。
可这也不怪她,洞壁开始融的时候年纪还太小,那时候还不足以长出友情和爱情。
洞口又被从底部涌上来的水溢满,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湖,于是朋友和爱人想走进心里的时候,要潜下去,潜到无关也未到过的地方,经历窒息,还不够,还要循环往复透支情感,使尽力气,才有回声,才能让无关听到,知道,相信……
空洞永远无法补全,这注定是个繁杂受累,又没有必要的工程。
他们何其无辜……
……
这一夜无关的脑海里都是关于亲情的天人大战,灯烛灭了又燃,及至天明,无关依旧未眠。
无关起身,将混沌的一切用笔记下来,她决定,今后养成习惯,将一切未尽的遗憾,都记下来,或许有一天,能全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