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威龙武馆的门,人声鼎沸。
挑担的货郎把扁担压得吱呀响,扯著嗓子喊“换麦芽嘞”,几个流鼻涕的半大孩子跟在后面跑,口水快要淌下来。
街角支著一口大锅,是卖餛飩的。
老板抓一把葱撒进滚开的骨头汤里,白色的水汽混著香气扑面而来。
陈阳贴著墙根,在无数双脚边穿行。
他脑子里乱鬨鬨的,全是刘铁山传授的《龙吟铁布衫》呼吸法门。
气沉丹田,力走周身,听著简单,做起来却像是让一只猫去学狗叫,处处彆扭。
他拐进一条背阴的小巷。
巷子口,光线和声音一下就断了。
食物的香气被一股子阴冷潮湿的霉味衝散,混著经年不散的腐臭味。
光鲜总有代价,只是这代价不由光鲜的人付。
一个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从巷子深处的垃圾堆旁飘过来。
“抢……潲水的……”
陈阳的身形猛地一滯。
这声音,他熟。
就是前些日子在福满楼后院,跟他抢食的那个独眼乞丐。
他没有立刻过去。
他先是停下,侧耳听了听巷子里的动静。
只有风颳过破瓦罐的呜呜声。
然后他转动脖子,扫了一眼四周。
巷子是死胡同,尽头堆著破筐烂瓦和发黑的垃圾。
左手边是一垛没垒完的砖墙,砖缝里长著青苔。
右手边是一扇紧闭的后门,门板上有被脚踹过的印子。
安全。
他这才调转方向,腰腹肌肉猛地绷紧,然后一松,朝著声音的源头蛄蛹过去。
近了,他看清了。
一张破草蓆,胡乱卷著一个人形。
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头髮被泥水和乾涸的血污粘成一綹一綹的。
身下的地面,一片暗红色的泥泞,混著黑水,散发著腥气。
是那个独眼乞丐。
那只剩下独苗的灰白色眼睛,此刻正惊恐地瞪著他,眼球上布满血丝。
“你……怎么……还活著!”
独眼乞丐的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不应该……早就……死了吗?”
陈阳没说话,只是看著他。
他的视线越过乞丐的脸,落在草蓆的包裹上。
包裹並不严实,他能看到,那本该是手脚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四个圆钝的肉瘤。
伤口处理得相当粗糙,像是直接用烧红的烙铁烫过,肉和血凝固在一起,形成焦黑的硬壳。
在江海城,最时兴的不是什么綾罗绸缎,而是这种“接地气”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