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聚集,指指点点,有人捂嘴发出相当恶意的笑:“做死人生意的啊……竟然是捞尸……”
陆怀难五指绷出青筋,平常他只会尽快离开,但今日……他兀自忍耐着,实则手中布料已经攥出褶皱。
最终他扯出笑:“我马上走。”
他刚迈出一步,被一把抓住手肘,抓住他的人是少年天子的随行护卫,身高体壮,沉默寡言。陆怀难一顿。余光中少年天子靠在算盘边好奇地拨了两下,喊道:“徐敏。”
抓住手肘的力道一松。
徐敏两步走到瘦小男子身侧,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将人从地上拎起来,高高举起右手。
“你你你……你可别乱来……我警告你我可是……啊!”
“啪!”
布店内气氛有刹那凝滞。
“啊啊啊啊啊——”
瘦小男子捂着红肿脸颊惨叫起来,愤恨:“你给我等着!”
徐敏“啪啪”又是两巴掌,把他头扇得偏过去,冷沉:“太吵了。”
瘦小男子顿时鸭子被钳住嘴一样闭紧嘴,徐敏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他不敢开口,惨白着脸怨恨点头。
“砰!”
徐敏展臂将他甩至一旁撞上木柜,照旧恭敬跟在魏逢身后。
魏逢下了台阶,陆怀难抱着那匹布,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只不过你还没有。”
陆怀难脚步一顿,魏逢背着手走在他前面,语气寻常:“机会在你面前,看你能不能抓住。”
陆怀难深深弯腰:“草民……知道。”
“知道就好。”
魏逢打了个哈欠,问:“你在苏南捞尸,消息就是顺着水流都没这么快传到御史台,你得罪了谁?”
陆怀难:“陵琅许氏的五少爷许贵琛想将表妹介绍给草民,草民拒绝了。”
“哦?”
魏逢笑了声:“怪不得崔有才求朕保下你,你得罪了陵琅许氏的人,今后不管是在朝中还是京城,都寸步难行。”
“都督秦炳元当初借助护国将军独女佘芯一跃高升的事知道吗?”
陆怀难:“草民有所耳闻。”
魏逢:“许贵琛是许国公的嫡孙,其外祖在朝中声望虽不及护国将军佘猛,但助你仕途亨通绰绰有余。通天捷径在前,你竟没有犹豫过?”
远离闹市后周边清净,他拐过了转角,不用陆怀难带路已经走向陆怀难临时住下的街巷厢坊。
陆怀难:“这通天之道得来容易,丢了也容易,何况草民不愿意。”
“朕的问题你的回答是什么?”
魏逢停在私人宅院门口,没有进去。
上午阳光刺眼。
陆怀难静立良久,他穿的外衫缝缝补补又三年,袖子下不显眼的地方还有一个没来得及补的破洞,袖子边缘磨损出毛边。他用手蹭了蹭那匹新的柔软布料,常年阴郁的眉目透出一点温柔来:“草民不知。”
魏逢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
陆怀难:“陛下要问草民什么是喜欢,草民不知;陛下问草民为什么喜欢,草民也不知。草民和他朝夕相伴,情谊非一两句话能概言。陛下的问题,请恕草民难以回答。”
他这么回答做好了魏逢降罪的打算,但魏逢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道:“不请朕进去坐坐?”
陆怀难踯躅了一下。
魏逢:“怎么,你有事瞒着朕?”
“草民不敢。”陆怀难赧然道,“他……身体不好,平日与人打交道不过是些账本上的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