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逢好说话道:“朕是你今日偶然认识的朋友。”
陆怀难拱手:“谢陛下体谅。”
不多时,魏逢怀揣一种隐秘的,离奇的心情,跟在他身后,一脚踏进了那座临时租住的私人宅院。
说是宅院其实不大,带个前院,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往里走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屋子,中间堂屋,两边侧卧。魏逢用比较新奇的眼光扫视,房梁上还挂了串红艳艳的干辣椒。
“再思。”
有人听见动静迎出来,喊了声陆怀难的字,看见陆怀难身后的人后明显有些诧异:“这是……”
陆怀难嘴里那个“好友”像是烫嘴,半天才说出来:“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姓,姓魏。”
“原来是魏公子。”
谢桥压住喉咙里的痒意,笑道:“再思还没有带朋友回来过,我是他的……”
“兄长。”谢桥垂下眼,没有看陆怀难的表情,顿了顿才顺畅道,“我们正要用午膳,中午多做了点,有很甜的透花糍,要不要尝一口?”
跟再思一起走进来的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穿一身霜红勾银的锦袍,脖子上挂着一串明亮璎珞。那璎珞的成色极好,谢桥一眼能认出其中四种有市无价的明珠宝玉。其余的虽叫不出名字,从颜色外观上看也十分贵重。璎珞——这东西是藏传佛教之物,在贵族间并不流行,与其说这少年颈项上的是璎珞,不如说是金镶玉的长命锁。
谢桥从小体弱,长命锁也是戴过的,民间习俗一般由长辈赠送,寓意身体健康,照理说会在十二岁之后取下。
他观察魏逢的同时魏逢也在观察他,这人确实看上去身体不好,脸色透着白,时不时会咳嗽一声,身体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桌上有四个菜,有荤有素,还有一碟做成兔子和梅花形状的糕点,半透明,魏逢十岁前见过。
谢桥又劝道:“一起吃吧,再思没有带朋友回来过,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魏逢乌黑眼珠朝他的方向一转:“那我坐下来了,我吃得不多。”
谢桥莞尔:“坐下来吧,我做多了,肯定够的。再思,你也坐,灶上还煨着汤,要等一会儿,我过去……”
“我去看着。”
陆怀难从他说‘兄长’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看,坐下去听了他的话又站起来,冷冰冰:“你在这儿。”
谢桥抿了抿唇。
魏逢不吭声地坐在小桌子上边的凳子上,盯着那块捏得非常好看的、粉里透红的兔子形状的软绵糕点看。
“这是苏南那边的糕点,这里没有,用糯米做的,很甜。”
谢桥精准夹到那只兔子,送到他碗里:“你试试习不习惯吃。”
他说话偶尔夹杂一两句没转换过来的吴侬软语,腔调温软。魏逢慢吞吞啃掉了兔子耳朵,黏牙,甜得过头渗出苦味,和记忆中的味道别无二致。
“怎么样?”谢桥问。
魏逢舌面还残留一丝甜意,讲:“我很喜欢。”
他放下筷子,主动对谢桥说:“你一个人要是无聊就让陆再思来找我,我一个人也无聊。”
谢桥没有立刻说话,他应该是路途遥远颠簸受罪恢复了很久还有些不舒服,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才道:“在下还有一件事想恳求魏公子,再思初来京城,举目无亲。魏公子闲来无事若能带他多转转,结交些朋友,也好让他尽快融入这里。”
魏逢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差不多能实现:“好。”
“谢……咳咳咳……咳咳!”
谢桥刚要道谢,说了一个字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一咳嗽陆怀难立刻从厨屋出来,给他递了张帕子,冷冷:“明日要什么东西让我带回来,吹了风更要咳嗽。”
谢桥接过帕子又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安静地说:“我知道的,再思,说话不要这么凶。你的袖子下次还是我来补吧,不然越补越大,洗两次我怕你把头套进去袖子里。”
陆怀难恼羞成怒地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才没有!”
魏逢顶了顶上牙尖,看看谢桥又看看红着耳朵的陆怀难,若有所思。
徐敏等在门口。
魏逢出来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他感到奇怪,就问:“陛下在想什么?”
魏逢一边背手叹气一边说:“朕在想一件关乎朕终生幸福的大事。”
徐敏立刻谨慎起来,先帝临终时也交代过他一些话,他道:“这等事陛下不要轻易做决定,还是要问过阁老意见。”
“若朕能确定,自然是要问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