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女朋友了吗?”乐乐问。
“他有女朋友,但没有固定的。”靠着揣测,丁蕊这样回答。
乐乐格格笑:“他那个人呀,老那样。”又说,“对了,我交了男朋友了,寒假你回来,我让他请我们吃饭!”
“好啊。他对你很好吧?”
“当然。”乐乐说,“我喜欢的是张扬,但他太遥远了,我只能像喜欢明星那样喜欢他,找男朋友,只能找身边的。”
那单纯爱笑的女孩,原来比她丁蕊要聪明冷静得多啊。她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不可以,什么是必须坚持的,什么则是该放弃的。
为什么我不行?丁蕊说,我也要去交男朋友,或者真能冲淡某些记忆。
如果可以这样。
她还是不美,但几年来,眉眼长开了许多,加上懂得什么样的衣服适合自己,在同学中,算得上是清秀的南方姑娘,也被几个男生追。
她从中挑了最顺眼的一位,谈了恋爱。真可耻,她永远以貌取人,她想,男朋友没有秦斐然好看,也没有张扬好看,但又能怎么样。她不能见秦斐然,而张扬早已消失。
心里不是没有委屈的。她从未交过男朋友,初恋对象竟是不爱的人。
轻率的感情持续了半个月,对方一再不满于她的冷淡和不耐烦,吵过几次架。丁蕊赌气想,分手就分手,校园这么大,男生多的是。
男朋友出于同样的想法,两人一拍而散。
过了几天,丁蕊看到男朋友,哦,前任男朋友身边有了新的女孩。她一扭头,径直去找她的追随者,直通通地问:“中午可以请我吃饭吗?”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真成了张扬笑谑的那样,成了花心的女子。一颗心两颗心三颗心。压抑久了,一经释放,便走了极端。
但……事实不完全是这样。张扬永远在她的梦里,反复地出现,短发,白衬衫,背影,离去。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同在北京,她没有主动提出见面,秦斐然便不再提到这个话题,仍是写信来,一如他们少年从前,那么温暖的句子,写他的日常生活,写走在北大的湖畔,忽然就想她。他身边的风,真凉。他说,丁蕊,除了父母,这世间只得你最让我牵挂。
有些什么用。她决计不见他。她无法以不是林青霞的面目,去见他。
她十八岁了,仍做不成《窗外》里的美丽纯情的小女生。她为自己的虚荣付出代价,再难收拾。
没有人知道,因为平淡的容颜,她有多自卑。那些年,走在张扬身边的女孩,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美女,至少是班花级的。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在小学五年级时,被路边的男子夸过漂亮。那是个夏天,六一儿童节,全班女生都要参加一个合唱比赛,妈妈帮她把辫子梳得很高,绑了一只红色的蝴蝶结,穿的是白衣蓝裙,这是老师要求的统一装扮。
十一岁的女孩,穿凉鞋,小腿**,健康纯真的气息。在路边小店买酸奶时,看店的男子正逗着才几岁的孩子玩,顺口说了一句:“你看,大姐姐好不好看?”
“好看。”
“对,大姐姐真美丽。”
丁蕊只记得,有生以来只有这一次,被人真真切切地赞叹过,美丽。而别人,每个别人,都说,呀,你真可爱,你真聪明,你真好玩,你真好。
但一个陌生男人哄自己的小女儿时说的话,是作不得数的。
事隔多年,依然不美丽的女孩丁蕊,以她更换男友的速度,成为声名狼藉的女子。同学都是十八九岁的人,青春期,都有精神洁癖,对她敬而远之。她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有乐乐和秦斐然还当她是朋友,那就够了。
7、
寒假回去,和乐乐小聚,她带了男朋友过来,大她三岁的男生,在幼儿师范隔壁的一所三流大学读书,长相平实,但待她极好,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当,连丁蕊的喜好都照顾到,知道她喜欢喝葡萄味的果汁,每次和乐乐来家里做客,总不忘买上几瓶。
丁蕊对乐乐说:“你要珍惜他。”
乐乐点头,问:“你和张扬还那么好?”
“是的。”
寒假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串亲戚,拜访老师,同学聚会,每天都很忙。先和高中同学聚,再和初中同学聚,丁蕊更乐意和初中同学在一起,因为那是一段和张扬有关的岁月。
不曾忘却。
一共有二十多人到了,聚在班主任家里,闹闹哄哄地包饺子,席间竟有人提到张扬的名字,丁蕊一下子愣住,竖起耳朵听。
男生在天津念大学,丁蕊平素和他没有交情,初中毕业便不再见面,此番听他随意地说:“国庆节我去北京玩,见到了张扬。”
当年喜欢他的两个女生明显地被震住了。班主任拿着鸡蛋走出来,往肉馅里打入两个,摇摇头:“张扬啊,好象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的。”男生说,“他请我吃了一顿饭,还把他女朋友带上了,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