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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第2页)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我对自幼被灌输的信条产生了一丝动摇。但林家付出的代价太惨烈,我不能任性,惟有握紧刀锋,挑衅这苍穹。

[肆]

父母死后,师父帮我卖掉旧宅,带我远走他乡,这之后,我改名为莫念远。

满目山河空念远,名字有时荒谬地印证了一生轨迹。

莫念远。怜眼前。

我是在十五岁那年认识小师妹的。风雪傍晚,我从西北返回家,说是家,实则是师父操纵的销金窟,干的是盗窃行当,窃回雇主指定财物,按劳取酬,所得将全部用于起事。

那几年我们还没搬到京城,在偏僻的薄刀山脚暂住。师父开了打铁铺子,雇了十来个铁匠,明为替人打打犁具什么的,做点小生意,但多数时候打的是各式兵器。每完成一批,我即带上人马将其运往西北,青羽族的大本营。

多年来,从祖父到我,都认定了江山得从辽境打起,取边关,吞中原,直捣京师。青羽族的族长龙泽骑射俱佳,天生神力,骁勇善战,对西北地形了如指掌,一旦暴起发难,他将担任西北战役大将军王,助我一臂之力。

天极冷,满目苍黄,一地枯叶。我勒马停在门前,门槛上坐着小小的身影,空茫茫地望着雪。

——就这样遇上了她。

那一刹,我像是一脚踏回了五岁前的岁月。也是瑟缩着,凄惶着,像在等待什么,但不知将会等来什么,也许是纷纷扬扬的雪,也许是远归的亲人,也许……是虚空。

我重逢了幼年的我,伶仃的,单薄的我自己。它召唤着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牵她的手,带她回家。

她那么小,但我知道她是谁,当她尚在襁褓里,我就见过她。当初,师父将她从雪地里拣回,刚出生没几天吧,大约是逃荒饥民的孩子,被破旧的小毯子裹住,脸冻得青紫。她才靴子般大小,师父顺口就给她取名为小靴子,说贱名好活。可师娘忧心忡忡地说:“太小了,怕是养不活,家里又……”

那是灾年,各地饥馑,有些偏远小镇的灾情格外重,还发生过易子而食的惨剧。销金窟经营得法,日子倒不愁过,但连日来赈灾于方圆几十里的饥民,家里没有余粮了。雪又落得大,薄刀山一带人烟稀少,连米都讨不着。

师弟妹们都和师父师娘一样,靠着干粮撑着,可婴孩是无法嚼食粗粮的,师父摇头不已:“老婆子,你的眉头拧得都能夹毛笔了……”

“你不也是?”

我又去看她,她的嘴唇没半分血色,我将手放在她的嘴上,想传递一点温度给她,她倏地睁开眼,吮吸着我的手指,咂巴咂巴着,痒痒的。

师娘高兴了:“她笑了呢!东主,她笑了呢!她喜欢你。”

背地里,师父和师娘都管我叫东主,意即掌管着东宫的主人。呵呵,东宫正住着当朝二皇子路云天。

五十余年来,夏朝也是风云变幻,到了这年,已是第四位皇帝了,也就是路云天的爹。他是个罹患疾病的人,他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也都患有同样的家族病。师父说,皇族气息微弱如斯,正是国殇之兆,天意所归,夏朝该易主了,举事之机不远了。

但我还想再等等,云豹刀仍然踪迹全无,我得找着它。师父思量过用火药轰炸开宝藏大门,但这太冒险,百年珍宝可能灰飞烟灭。祖父和父亲几十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筹措,再加上销金窟的钱财,是不少,但青羽族守卫的宝藏也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粮草兵器车马军衣,哪一样不需要钱?资金越雄厚,胜算会越大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天下事莫不于此。我只想要一击得手。

[伍]

雪天路滑,我骑马去讨粮食。最近的镇子也在百里之外,好容易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用两锭元宝才换了半袋小米。回程时,暴雪又起,我的马摔了好几跤,我跌坐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想一睡不起,再不管今夕何夕。

师娘用小米熬了清清的薄薄的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这小东西让我对生命这回事很好奇,我凑上前看着她,粉嫩嫩的小娃娃,像只小兽,睁着黑黝黝的眼睛,气息咻咻。

我十一岁,没抱过婴孩,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的,碰断了她细弱的手和脚,就没去抱她。但摸摸她的发,心中已一软,明明没有血缘羁畔,但她会给我一种骨肉至亲的感觉,无缘无故。

这娇嫩的呵着奶气的婴儿,在若干年后与我相爱,命运诡谲至无可言说。是了,在很长时间里,我只当她是妹妹,怯生生的大眼睛,软软地喊我大师兄的妹妹。同门里,别人都喊我老大,只有她和老五风雨不改地喊我大师兄。

老五性子烈,眉目浓艳,隐隐有杀气,很少笑,但凡笑,就有一笑万古春的明媚。她待我好,我有数,但如山的抱负压在肩头,我无以回报。而小师妹是不同的,没来由地,我就觉得跟她亲。

故园的大宅子里,母亲养了一缸睡莲,父亲买了几尾金鱼,我习武累了,就趴在缸边看一会儿。我的小师妹就像那些漂亮伶俐的小东西,在莲叶间嬉戏,睁着圆转清莹的眼睛,活泼泼的,永不疲倦。

我多希望她停在五岁生命里,停在最好最单纯的时光里,保留住纯真的愿望,相信深山里住着白胡子老寿星,美貌的小仙女和仙童托着蟠桃去赶他的寿宴;相信天尽头彩霞满天,仙乐飘飘,是个开满了梨花和桃花的山庄;相信善恶有报,家人围绕,欢喜笑闹到老……

但她还是一天天地长大了。

长大了,就有了心事。老五死于一次任务,小师妹跑来找我,纷茫的夜里,她落了一脸的泪,却说不出话,只瞧着我,眼泪扑簌簌地落。她没开口,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你为何不答应老五?你为何拒绝得果断,让她心死,不想再活?”

老五是很好,倔强锋芒,明艳激烈,如果可以,我不想负她。但越是这样的人,我越不能应承她。她总让我联想起母亲,陪在父亲身旁,休戚与共,水里来,火里去,凶险难关,在所不辞。

母亲含辛茹苦,早早辞世,是我心头的血痕。老五多好,我不想她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那就不能让她嫁给父亲那样的人。

很不幸,我正好就是子承父业。

念着她的好,但放过她。

可是,事与愿违。凭老五的身手,在那次行动中全身而退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没能回来。据同行的老十称,她几乎是愉悦地迎上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刀,不偏不倚,毙命当场。

武者懂杀人招数,更懂如何自戕,这很简单。而她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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