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骑马倚桥红袖招
是从这一包栗子开始,体会到酸楚又甜蜜的滋味。丁岩走后,女生们呼啦围上来:“杨世姐,你男朋友太帅了!”
“怪不得你不答应我们王永乐呢!永乐啊你被比下去喽!”
“瞎说!”
杨桃捧着栗子,纸袋子还热乎乎的,小雅在一旁羡慕地说:“看上去很浪子,对你倒不错啊。连伞都不要,就怕犯忌讳呢。”
“啥忌讳?”
“伞谐音是散啊,有情人之间是不能送这个的,我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过。”小雅吃着栗子,“可是,他找于佳佳做什么?于佳佳就是赵蜀黍的女朋友吧?他们……”
杨桃脸色一变:“陈汪汪,不准问!你犯了我的忌讳。”
小雅很委屈,跟着她进了教室,剩下女生仍在感叹,丁岩若年轻几岁,往校园里一搁,准没校草们什么事了。那几棵校草的色相还不如他呢,整天就抖得跟个什么似的,眼高于顶,呸,稀罕!
见杨桃不高兴,小雅蹭过去摇她的手:“好啦好啦,别板着脸,我不问就是了。”杨桃从没和她闹过意见,这还是第一次,小雅挺担心她。
杨桃缓过神来:“对不起小雅,我不是针对你的,我是想着他要去找于佳佳,心里很烦。他和她的事总在提醒我,不可跟他来往,可……”
小雅听懂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认为不应该喜欢。”
杨桃没跟小雅说过于佳佳和丁岩有了孩子的事,这事困扰着她,她谁也不想说,可她快绷不住了。当同龄人都还在玩暗恋单恋,以歌抒怀时,她要被迫卷入成年人的世界吗?那里有背信弃义、有苟且、有逢场作戏,有……性。
她想起那天在KTV里,丁岩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已失去,可她坚持说是得不到,于是他反问她:“那先天失明和后天失明,谁更痛苦?”
她说:“先天。”从未感知这世间的姹紫嫣红,痛苦不够具体化,就不那么痛苦了吧。
他说:“后天。”她反驳,“至少有回忆!”
他就笑了:“回忆会激化痛苦,在提醒着永不可再得的事实。你以为它真能起到缓和作用吗?”
如今,他要去见一个人。见一个得到过他,又已失去他的人,她必是痛苦的,她从不曾得到过他的心,就已失去。她的痛苦是双倍的,丁岩会用什么方式来善后?
杨桃很忐忑,到这会儿她才能承认小雅说的是对的,她喜欢他了,但她不敢去喜欢他。她自幼天不怕地不怕,但他……
陈汪汪,你说过,我是粗人,不懂何谓近情清怯,现在我懂了,却是在这样棘手的局面之中。
雪下了几个小时,不见停。
丁岩是在养生馆和于佳佳碰面的,这些天来,他刻意回避着在她的兼职时间出现,她望眼欲穿也不见他,今天一看到他就慌了,接连弹错了好几个音符。除了最初那次,他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却一反常态,和颜悦色道:“镇定点,弹完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呵,他不通音律,却也望见了她的慌张。她气恼不已,竟真逃不过他的掌心吗?从一开始,她就落了下风,耗尽力气也扳不回来。
丁岩在办公室里点了一支烟,老实说,于佳佳让他感到沾上了烫手山芋,很难办。这几年,他也半真半假地和女人们小打小闹过,人人都知道他是空心人,不会有更多的要求,可于佳佳不同。
她不怕死。
他挺讨厌自己这一点的,他的原则之一就是绝不招惹别人的女朋友,但她是个意外事件。他没想招惹她,但她偏是自我感觉太良好的人,好到随便谁跟她说了一句话,她都以为自己被惦记上了,优越感过于强烈。所以当他直截了当地拒绝她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没喜欢过我?不可能!”
诚然,她是长得不错,自幼学古筝的,气质也不俗,又有才艺,追她的人大把大把。可偏不可能是他丁岩,他喜欢的,历来是野性而原始的那一类,比如童谣,比如杨桃,她们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笑容很明媚,神态很鲜活。
夜里十点,于佳佳敲响了丁岩的门。依然穿红衣,她眉目浓丽,适合艳色,压得住。丁岩抽光了大半包烟,加上来不及清理的,烟灰缸里的烟头比他的牙齿还多。桌上有一杯泡得酽酽的苦丁茶,这个人,是存心不想睡觉了吗?于佳佳气不过,想夺他的烟,他抬起眼,制止了她:“我不是很习惯别人自来熟。”
于佳佳脸上挂不住了,哼道:“如果你把一个怀了你的孩子的女人称为跟你不熟,我也无话可说。”
没料到丁岩竟笑了:“坐。”
于佳佳不知其用意,坐了下来。她吃不准丁岩找她来的原因,这些天以来,她和他彼此僵持,就看谁更沉得住气,咦,是他先认输了吗?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先发制人:“你若是打算给我一笔钱打发我,那就不要提了。这个孩子我是要定了,再说了……”她挑衅地看着他,“一个学得起钢琴的人,家境总不太坏,不缺钱花。”
丁岩仍笑嘻嘻看着她,不说话。于佳佳被他看得发毛,虚张声势地一拍桌子:“你有话只管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丁岩掐灭了手中的烟,转着椅子直面于佳佳,慢悠悠地说:“女孩子家家的,别拿子虚乌有的孩子说事行吗?”
于佳佳气得站起来:“你不想认他没关系,我压根就没指望过,但你说‘子虚乌有’这就太含血喷人了!”
“成语用得不赖。”丁岩好风度,又指着沙发,“别动了胎气,我们好商量。”
他的语气太揶揄,于佳佳坐不住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我没空和你闲扯。”
“好。”丁岩咧嘴一笑,“那我就说给你听,欢迎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