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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前进(第1页)

永远前进

在我们部队前面永远走着我们的侦察员,在我们中间永远流传着关于他们的勇敢的故事。

侦察员穿着老百姓的衣裳,在他们蓝布棉袄或皮袍子里面挂着自动武器。他们不但在部队前面走着,为了完成艰巨的任务,他们还时常两个人甚至一个人神出鬼没,单独行动。他们常常跟踪、接近敌人,每个时间里都有遇险的可能。不过,侦察员是一批在地狱里也能找一条生路出来的家伙,久而久之,他们渐渐有了自己独特的性格:虽然生活形式上散漫一些,可是忠诚、机智、热情,特别宝贵的是他们那“一身是胆”的无畏的勇敢。关于他们的勇敢,我想可以写出几百个故事,可是有些人想得太简单,有些人又想象得过于神秘,所以一提起侦察员,也就自然带有一种神秘色彩。不过有一点要明白:勇敢,到最危险的岗位上去,已成我们中间的美德。如果你要说谁不勇敢,那就比任何侮辱、嘲笑都恶毒;你不懂得这一点,你就不会了解,为什么年轻的战士张怀德自己向上级提出要到侦(察)通(讯)连工作,而且达到了目的时感到那样光荣。

他的第一次的业绩,是在1947年夏季四平攻坚战里。

我们部队到达四平郊外,第一炮还没打响,炮手们还在有鹁鸪叫的树林里挖掩体,指挥所在密密扎扎的椁罗棵子里装了电话,可是这时最需要的是敌情。张怀德就只身一人,大白天里,摸过敌人三层前哨阵地,顺着活树障子暗暗爬到敌人哨岗背后,一下跳出来,把枪嘴子逼到那人的胸口上,就把那人活捉了回来。那时我看到他,这个二十三岁的侦察员,脸上微微有几粒麻子,浓眉大眼,可是他连句大话都不爱讲。我问他这一次捉俘虏的经过,他三言两语说完,就背上枪打个立正走了。张怀德很快成为一个侦察员了。现在,就让我来谈一谈,一个人在部队里是怎样提高的,一个普通的人怎样就变成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在这样一个叫作“部队”与“战争”的特殊集团组织里,充满了多少向上的、可爱的、无比热情的、蓬蓬勃勃的生活吧。这就得从侦察员张怀德与我们师长莫飞同志的关系谈起。

师长有一回在激烈的追歼战中,亲自跑到火线上来。

当团、营、连干部发现他,已经来不及制止他了。他却轻巧自如地甩着两只手,从火线的这一头往那一头走,……那时正遇上敌人进行剧烈的反击,炮弹、子弹打得火焰满天。每个战士都在担心师首长的安全,可是谁也不敢去碰他,连长报告营长,营长报告团长,不知怎么办。这时,师长像一个好的铁匠了解火候一样,他知道什么时候,他需要把全副力量捏紧、集中,就可以把敌人打下,就可以造成歼灭。团长跟师长作战十年,他摇摇头对营长说:“这时候,你是铁箱子也关不住他!”团长也没去见师长,就立刻亲自跑到营的指挥位置去了。火光在闪烁,黑烟冲向天空,泥土又从天空中纷纷落下来,他也没下命令,战士们就勇气百倍,向前作战,获得了粉碎敌人的全部胜利。师长就是这样,平时静得一句话也不讲,严峻、皱着眉毛,可是前面枪一响,他的精神就来了,立刻昂起头。一般说师长是全师的首脑,可是我从来没看见像他这样的师长,他是一个指挥员同时又是一个战士。在东北战场上,我看到只有他唯一的一个师长,得到了战士的英雄奖章,挂在胸前。他是那样出名,在火线上他就如同猿猴一样矫捷。许多有上进心的干部战士都研究过他的战场动作。师长有大半截历史,就像老年人的历史一样,不为大家所熟悉。战争把一切时间、生活、经历变得转眼一瞬,一支人民军队苦战了二十几年,年轻的都不知道老干部的过去历史了。虽然这胜利正是从那过去的历史中得来,但拿一般的时间观念而论,无论如何那似乎太遥远了。对于师长的历史,每个战士都觉得神秘而骄傲,因为那是悠久的中国工农红军的战士生活。多年战争在他感情、动作上都创出独特性格,表面沉默寡言,内心却一团火。一旦遇见老熟人、老同志,他就亲昵地用战士的语言笑骂,——把那人拉到一边谈起来。关于他的勇敢超群的战术动作,谁都想学,可是并不容易,因为从认识到实践总还有一段路程的。

张怀德在战斗中直接从师长手里接受任务已经不止一次了。

“张怀德怎么搞的?你们侦通连是吃干饭的吗?一点情况也没有吗!?”张怀德就一个人挂着他那支加拿大冲锋式去了。

“张怀德快到团指挥所去,带回信来!”可是师与团之间的电话线已经给激烈的炮火打得寸断、无法接通了。

渐渐地,好像师长把自己的能力与胆量都传给他了。他感到一个战士与一个指挥员,同时也是一个同志与一个同志,在战斗中所形成的生死攸关的关系。这种关系在我们这里常常发现,那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张怀德知道师长的一个特点,他的帽子往后仰,帽檐朝天,是高兴的时候;帽子拼命往下拉遮住眉毛上,那就是不愉快而忧闷的时候。问题还不在这里,师长的忧闷并不需要任何人去安慰,要知道他不是为个人,他为了战争、革命的胜利与无数同志的生死,他需要有人在工作上去努力,解决当前的问题。在火线上每当此时,用不着师长说话,张怀德就也会忧闷起来,而且立刻咒骂着,头也不回,钻到敌人边沿上冒险去侦察,不搜获到极有价值的情报材料就不回来。为此,冬天白茫茫雪地里,他披一件白布雪衣,能在冰雪里卧一天一夜。他细心、敏锐,从一些马蹄印子,也能计算出敌人的数目与装备情形来。

有一回,仗打得正火热的时候,他从前面带了侦通连长的一份报告,在一片可以鸟瞰全阵地的高地上找到师长。恰在这时,敌人用十五生的榴弹炮打向这一排松树附近,企图摧毁我们的炮兵阵地。巨大的炮弹轰隆轰隆猝不及防地台风一样掀过来,震得天地沸腾。张怀德一把拉着师长就跑,按到一处交通沟里,然后自己也跳下去。

师长望着他笑了笑,掏出两支纸烟,一支给张怀德,一支自己燃起吸着。张怀德看看是一支“咖啡牌”就舍不得吸,心想打完这一仗再美美地抽它多好,就把纸烟夹在耳朵上。师长很快就掌握了炮击与炮击之间的间隙规律,他就伸出头用望远镜观察炮是从哪里打来的。炮弹一来他弯下腰,炮弹落地了他又继续观察起来,最后他嘱咐了一句:“到火线上告诉团指挥所,摸黑天的时候,把那小学校后面树林里的敌人炮兵阵地赶掉,赶掉!”就跳上去走了。

张怀德一面答应着一面望着师长的背影,安全地、完整无缺地出去了,就好像他自己从每一次危险中完整无缺地走出战斗一样,他安心地叹了口气。

他自己呢?马上去执行任务。立刻就投身到火线上去了。不过在这一战之中,他一直笑着,一直被一种欲望支配着,他总想干点什么事情出来,否则,难道刚才白白跟师长在一起蹲了半个钟头吗?这机会最后终于给他找到手了。

他跑到最前面火线上去。我们正好在那里遇到战争中有时会有的挫折,三次冲锋都被敌人暗藏的火力压下来了。激战刚息,只有冷枪,营长气愤得两眼血红,一声不响。张怀德刚刚亲眼瞧见自己的同志倒下去,——他的心里数着数目:“一个,两个,三个,……”心里像燃烧一样疼痛,于是他像一只爬山虎一样往前爬,——后面战壕里的人都急得瞪大了眼睛:“啊!叫他停止!不能再前进了!”可是他也并不一定想完全的保守秘密,不过随时利用地形,不让子弹打着。他前后爬了两次,终于用这个方法测验出阵地左侧有敌人隐蔽的机枪巢。他把他侦察的结果报告给营长。营长激动地绑了一身炸弹,要亲手去炸毁那个机枪巢,给牺牲的同志报仇,不过张怀德坚决地要求去执行这个任务。营长跑到机枪跟前去,机枪哗地叫响就电光一样打出去,这时就看见张怀德趁着火力掩护冲出去了,——有一片开阔地,他是打着滚儿滚过去的,到了敌人跟前的时候,他突然可怕地猛扑上去,把几颗绑在一起的手榴弹打进地堡眼,火光一闪,黑烟冲上天空。营长首先跳出去,战士们如同海浪一样带着喊声冲了过去。

夜晚,战斗结束了,营占领了新阵地,战场上出现了一段冷场,他回到自己班上。班上的同志正在新宿营地烧开水,红光从灶火眼里照亮半截房屋,他心里觉得很舒服。他坐在草铺上,忽然想起来,伸手往耳朵上一摸,纸烟不见了,他惊跳起来,懊丧地骂了半天。后来他记起来了,向内衣小口袋一摸,原来冲锋时把烟放在这里,现在还和立功表一起已经给汗打湿了。他点上火吸起来,旁边几个战士开他的玩笑:“你真不自觉,一个人抽起来啦。”于是全班一个人吸一口,他却倒下去睡熟了。班长把一条美国毛毯盖在他身上,这时,屋外面可以看见火线上照耀的火光,天却落雨了。

张怀德的故事,从战壕到指挥部,从前方到后梯队,流传开了,都说:“侦通连有一个不怕死的人,子弹都打不上他。”其实,张怀德何尝仅仅是一个不怕死的人而已,他完成了这样一个侦察员所特有的优秀的条件,主要是坚定的品质,其次才是勇敢与技术。他从到侦通连以来,已经在火线上冒险捉过十个俘虏,取得重要情报。开始他靠勇猛,愈来他愈靠智谋了。无论勇猛也罢,智谋也罢,他都是一心一意想把这一仗怎样打胜。可是当张怀德成为一个出色的侦察员的时候,故事也就发展到重要的阶段了。

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从1948年起开始了大规模的反攻。这时候,东北战场上由运动战进入攻坚战,并且开始攻击数十万人口,由十几万敌军设防的城市。攻坚战最艰苦的是市街纵深战斗,这对我们是个新题目。这次战斗一开始,张怀德就感到巨大苦闷,他一样积极执行任务,不过不像一般时候那样活泼、愉快;这两天他不能睡觉、吃饭,眼睛也熬红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逢到了新的考验,可是出于一种英雄的自尊心,他不愿意对旁人说。虽然炮火、弹药丝毫不能让他丧失勇气,但他总觉得这种市街不如山地,或者平原,他觉得那里每一处都是可以走得通的道路,他可以像狐狸一样到处钻跳,这市街里却到处都给堵塞着,——墙壁、房屋。他觉得在这些房屋里总没有露天好,你说你可以隐蔽,敌人不也一样好隐蔽,打仗最可怕的是看不见敌人,——也许一下他从背后过来,也许突然之间一炮弹把这堵墙全部炸得粉碎;敌人的重轰炸机时刻在头上吼叫,也许炸弹一下就从头顶上落下来。总之他不是怕,他不习惯,他很紧张,他在这里找路觉得困难。本来,从头一刻钟经过炮击,城市就燃烧起几炷大火,日夜不熄。他以这火炷为标记,区别方向,可是双方炮弹不断降落,新的火焰随时在增加。如果你记着房屋样式,可是回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堆通不过的瓦砾。

突然,严重的任务,在这时降临到他头上。

那是敌人反击次数一日竟达十五次之多的那一天。当他从火线上带了团参谋长(他在主攻营位置上)的报告回到团部的时候,看见师长在这里。

团长——当过刘志丹部红军的战士在和师长谈话:“首长!再给我半个钟点,把反击敌人打下去,你再去,现在先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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