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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森镇(第5页)

“呵呵,他近来很好吗?请你回信的时候帮我附一笔问候他。”

“他近来很好。”陈分县长把眉毛一扬,说,“他这人的确很好。他成天忙到晚为那些大事情罗,计划罗,应酬罗,忙得不可开交,倒难得他还时常把我们这些人记挂着。”他把拿着折叠好的信向刘县长和自己指了一下,“他每回来信总说,‘使老弟屈处边荒,心实不安,但乔迁之望徐图之于异日耳’……”他特别把那一行字凸显出来,用指头点着,摇着头重复道:

“徐图之于异日耳!”

他把眉毛一扬,又盯住刘县长说下去:

“参谋长在军部里的确是一支好手笔,文武全才,军长是离他不得的。他对下属……”

刘县长见他越说越得意的样子,心里非常不舒服起来,他忿忿地想:“参谋长不过是你的远亲!他岂是你一个人的吗?什么东西!你有参谋长,我也有王师长的!”但他保持着微笑的态度打断他的话道:

“我想同你具体……”

“他对下属是很严厉的,”陈分县长当作没有听见,一定要趁势把想好要说的话说完,“自然这是参谋长的精明处。但有时候为了体贴下属,觉得可以马虎的地方也就马虎过去了。”他把手在空中一划停止了,这才扬起眉毛盯着刘县长的嘴唇。那意思好像说:你也马虎点吧!

但刘县长还是说起来了:

“我想关于吴老娃那案子,是属于刑事,我想请你把他送到城里来……”

陈分县长狡猾地闪着眼光笑起来了:

“哦哦哦,是是是,”他把右手指抓着下巴尖想了一想,“是是,是有这个案子。说是已经到城里来过的,不过我听他说他已花过四百块钱……”

背后的板壁抖了一下,两人都把脸掉过去一看,什么也没有,只见寝室门口的门帘微微动了一下,刘县长知道那是黄村长在那儿偷听,一方面心里感到一阵慌乱,一方面又知道了那黄村长过手的不是二百,另外竟还有二百的秘密。他见陈分县长闪着奸险的眼光紧紧盯住他,但他竭力镇静着,不把自己的眼光避开,也悍然地和他对盯住。

“这是为什么?”他装着吃惊的脸相说,“大概是他造谣吧?”

“不,决不是造谣。是他亲口说的。嘻嘻!”

“不过我听说你们把他吊起,用藤条打他,我想他大概是受刑不过乱说的吧?”

陈分县长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哈哈笑了:

“这倒恐怕是谁乱说的!”

“自然,我要査一査再说。”刘县长撇下这问题,立刻把话转开去:

“不过我今天约你来的意思,在信上已约略说过,你大概已明白。现在我想同你谈谈一般的问题。因为过去政委会也有过明令,凡分县署只管关于‘违警’的案件,此外属于法律事件方面都应解送县府办理。前回我已同你谈过,我想请你考虑一下。好在我们彼此都不是外人,大家总好商量商量的,你以为对吧?”他用手摸弄着茶杯,眼光含笑直盯住他,“其实呢,我倒是无所谓的,不过我恐怕将来政委会査问起来,大家都不大方便……”

陈分县长用手指头摸着下巴尖,故意微笑着点点头,见他说完,就立刻把手指移到茶几上点了一点:

“是是是,不过我记得照《六法全书》上的规定,下面有两个字:‘但书’,我想事情大概不是那么简单吧?”他想不同他谈什么一般的问题,还是给他拉到具体的问题去:

“至于吴老娃这案件,的确使我感到一些奇怪。怎么那样一个土老儿的样子,居然花过了四百块钱,而这四百块钱据说是由黄村长过手的!”

刘县长弄得忿怒不是,不忿怒也不是。这简直把自己的尊严都给打毁了!他的嘴唇顿时乌白起来,彼此僵了似的对望着。

“自然,这事情我要彻査的!”刘县长只能这样说了一句,耸一耸肩头。

“这很好。”陈分县长狡猾地眉毛一扬眼光一闪,说。

两个都再说不下去了。

好像谁抛了两块小石头进来,他两个都掉过脸去看,是两只麻雀发着很响的噗噗声飞了进来,还没有停下地板,立刻又噗噗地飞出去了。马上又回复了沉寂。随即就在这沉寂中很清楚地听见吃吃吃不断地响——是陈分县长的手表声。彼此又呆板地对望了一下。

刘县长觉得这样僵下去不是话,他想再努一回力,仍然把这“一般”的问题弄一个头绪。但刚要开口,却见斜皮带的白铜扣一亮,施服务员在门口出现了。

施服务员向他们点一点头就走了进来。陈分县长发着奸笑,刘县长发着苦笑也向他点点头。施服务员一走到面前,忽然觉得难为情起来了,要走开不是,不走开也不是。他的圆脸马上红了起来,搭讪搭讪地笑道:

“你们在谈什么呀?”同时准备马上就转身出去。但一见陈分县长把眉毛一扬向他说出话来,他就又决定站住了。

施服务员一听见这自己的“本行”的话,立刻感到兴奋起来了。他站成“稍息”的姿势,两手插在裤袋里,偏了脸问:

“是一件怎样的政治问题?”

刘县长立刻皱起眉头,很着急地望着陈分县长,生怕他就说出来,赶快说:

“你还有事么?”

但陈分县长竭力不看他,已向施服务员说起来了,同时还把右手在脸前一起一落地动着:

“是这样的,是一件图财害命肆行贿赂的事件。施委员,你是懂政治的,你的意见怎样?”

刘县长愤愤地把陈分县长的后脑盯一眼,立刻又紧张地把施服务员的脸盯住。

“关于这样的事情,我还没有经验,”施服务员谦虚地微弯了一下腰说,“不过,我可以从根本上说。”他说到这里,把右手从裤袋抽了出来在空间很郑重地从上指到地下,眼睛就闪着思索的幻惑的光。“我看这地方的人民是太落后了,说不上智识,这都是几千年来愚民政治的结果。他们愚蠢地犯了罪,但法律又不能不给他们以相当的制裁。但关于怎样制裁,我那天看见刘监督审过一堂,用了老虎凳下来之后,我还同他辩论过一下。”他转过脸去很郑重地望了刘县长一眼,而刘县长则厌烦地大皱其眉头;但他并没有看见,仍然不断地说下去,“那天我是这么主张着,人民愚蠢地犯了罪,自然不好;但‘不教而杀’,也一样不好,”他觉得“不好”这两个字用得有点过火,赶快又经过一道修辞,改口说:“不,不,也一样的不妥。那天刘监督的意见和我稍稍不同。他说对于这样愚蠢的人民只有用重刑才能减少他们的犯罪。自然,这也许是他的经验。不过,我们从理论上说来——”

“吓,从理论上说来!”陈分县长感到滑稽地笑了,但恐怕他看出,自己就赶快做出赞扬的样子特别把头摇了几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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