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教学,因人而异,因材施教。
11-23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译文
孔子被(匡人)追打于匡,颜渊落在后面。(颜渊赶上后)孔子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颜渊回答说:“夫子还活着,颜回怎么敢先死呢?”
◆探微
子畏于匡,又见《子罕篇之五》,此事发生在孔子周游列国之时。
11-24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译文
季子然问孔子:“仲由和冉求,可否称得上是辅国的‘大臣’?”孔子说:“我以为你要问别的问题,原来你想问仲由和冉求。你所说的‘大臣’应该凭借道来辅佐国君,否则宁可辞职不干。现今看仲由和冉求,只能是办理政务工作的‘具臣’(还不能叫‘大臣’)。”季子然又问:“那么,他们会言听计从吗?”孔子说:“弑父弑君的事,他们是不会顺从的。”
11-25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译文
子路让子羔(高柴)去做费邑的行政官。孔子说:“这是残害人家的儿子。”子路说:“那里有百姓(要管理),有社稷(要祭祀),何必要依靠读书,再从中去学知识”。孔子说:“所以(我)厌恶狡辩的人。”
◆解字
宰。“宰”是会意字,从宀从辛,两根会意:宀表屋室,辛以凿子之形表示工匠,也表示捅杀家畜的刀具。“宰”的本义有二:一是屠宰家畜;二是君王家中主管工匠的宰夫(由此义引申出太宰、宰相义)。在此用为使动用法,即使之成为宰,即费邑的行政官。
佞。“佞”是会意字,从人从二从女,构意源自一个女人在两个男人中间周旋。因此,“佞”有奸佞义,又有多才巧言义。此处用为狡辩。
◆探微
此时,子路正在作季氏宰,他推荐子羔去做费邑的行政长官。孔子认为子羔年纪尚轻需要学习。子路则认为孔子一贯重视实践,强调身体力行,从实践中学习,书本知识应居于次要,因而用上述话语予以辩解。孔子似乎没话可说,只好如此反击。
11-26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子路率尔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
“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
“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
◆译文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围坐在孔子身边。孔子说:“因为我比你们年长,就不敢放开讲话。你们平日里抱怨说,没人了解吗?如果有人了解你,任用你,你们会怎么做呢?”
子路马上回答说:“一个有千乘兵车的中等国家,处在大国的中间,面临外国军队侵犯,内部又有饥荒困扰。我去治理,只要三年时间,可以做到使军队有勇气,人民知道规矩。”孔子听后淡淡一笑。
孔子问:“冉求,你怎么样?”冉求回答说:“六七十里的小国,或者再小一点,只有五六十里也行。我来治理,用三年时间,让百姓丰衣足食。完善礼乐的事,恐怕要等待有学识的君子了。”
孔子问:“公西赤,你怎么样?”公西赤回答说:“我不敢说能做到,只是愿意尝试和学习。宗庙祭祀大典,外交盟会礼仪,我拉着礼服的下摆,做一个主持人的助手。”
孔子又问:“曾点,你怎么样呢?”这时曾点正在摆弄手中的瑟,听到后“铿”的一声把瑟放下,站起来说:“我与三位(想法)不同。”孔子说:“没关系呀!不过是各人谈谈自己的志向罢了。”曾晳回答说:“春天将去的时候,穿上春天的衣服,和五六位成年朋友,带着六七个小孩子,在沂水里痛痛快快洗个澡,接着在风中舞蹈,最后登上雩台,一路唱着歌回家。”孔子听了长叹一声,说道:“我赞同曾点的想法。”
三人走了,曾晳后走。曾晳说:“那三位的话有什么不对吗?”孔子说:“也不过是说说各人的志向罢了。”曾晳又问:“老师为什么要讥笑仲由呢?”孔子说:“治理国家要靠礼制,他的话里没有礼让,因此笑他。”曾晳问:“冉求说的算是国家还是不算国家?”孔子说:“怎见得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就不够是一个国家呢?”曾晳又问:“公西赤讲的是不是国家?”孔子说:“有宗庙,有盟会,这不是诸侯国是什么?公西赤说他愿意做一个小执事,谁又能去做大执事呢?”
◆群言
李零先生将此章分析得非常到位,他说:子路讲的是“不挨打”,属于“强兵”,是最大最大的硬道理;冉有讲的是“不挨饿”,属于“富国”,也是硬道理。他们都没提到“礼”。公西华讲的是“礼”,而且是富起来才有的“礼”。古人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管子·牧民》)。解决温饱,才能讲礼貌。道德文明建设是软道理。曾晳的道理更软,干脆是享受生活:享受和平,享受富裕,享受文明。它们是建筑在前三位的理想之上:和平是靠子路之志,富裕是靠冉有之志,文明是靠公西华之志。没有和平、富裕和文明,曾晳就逍遥不起来。曾晳的回答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孔子听了,另有想法。他把四子之志,看成互相补充。他欣赏曾晳之志,主要是因为,前面三位讲治国,最后要落实到个人幸福,这是目标性的东西,但他欣赏曾晳之志,并不是否定子路等人,因为过程也很重要。他笑子路不谦虚,但对冉有和公西华也有所保留。因为他们再怎么谦虚,也都是以治国安邦为己任,大国是国,小国也是国,大官是官,小官也是官,过分谦虚和不谦虚,都无改于事实。
曾晳为什么问孔子,因为他并不明白孔子为什么夸他。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只是抓住了问题的一面,都对也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