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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声东击西转移视线开矿采煤筹办机器(第2页)

“想平时朝廷每做一项决策,只要牵涉洋人或洋务,总是满堂反对声,卖国卖祖宗大帽子满天飞。此次海防大权旁落,只因可借洋人压制我李鸿章,则一个个缄嘴不语,屁都不放一声,真是可鄙之极。”李鸿章痛心疾首,“莫非满朝皆傻瓜,看不出税权受制于人,已属无奈,再交出海权,危害有多大?要说卖国,这才是最可怕的卖国啊!”

薛福成道:“要想海权不落外人之手,恐怕还得相国出面,说服朝廷收回成命。”李鸿章说:“朝廷忌我一人独大,又哪里听得进我的话?”薛福成道:“还没发声,怎知朝廷听不进相国的话?相国觉得一人之力单薄,可与两江总督和两广总督联名上折,以引起朝廷重视。”

事至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奏稿照例由薛福成代笔。稿成交李鸿章审阅过,飞送金陵与广州,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葆桢与两广总督刘坤一接稿一瞧,也觉事态严重,毫不犹豫署名盖印,寄还李鸿章,快递入京。

奕?展阅奏稿,开始还不以为然,觉得李沈刘三人小题大做。读到后面,见稿上说赫德毕竟是英国人,其父兄子侄亲戚友朋都在英国,真让他掌管海防,万一中英失和,英国向中国宣战,他是下令海军轰击英夷,还是掉过头打击清军?这才觉大事不好,吓得脸色发白,背膛冒汗。当即带着沈桂芬等总理衙门大臣,匆匆进宫,去见两宫太后。

奏稿所言道理太浅显,三岁小孩都懂,两宫自然不难理解。慈禧痛心疾首道:“洋人亡我之心不死,海权为赫德所控制,哪天中英海战,清军不战而败,是要亡国亡种的啊。”慈安也道:“总理衙门成立二十年,这恐怕是办得最臭的一件事。”

奕?越发惊恐,自责道:“怪微臣糊涂,听信赫德花言巧语,以为让他兼任海防司,既可用英国方法训练大清海军,还可制衡法德美日,也不想想刀把子交到人家手上,危害该有多大。今日入宫拜见两位太后,一是当面请罪,二是看还有无补救办法,把海权拿回来。”

慈禧不满道:“如何拿回来?另外颁旨,宣布赫德任命作废?”沈桂芬道:“洋人重契约,单方面毁约,失信于人,道理上讲不过去,万一激怒赫德,以大清践约为由,无理取闹,甚至挑唆英国海军进攻津京,惹出大麻烦,更加恼火。”

听沈桂芬这么一说,奕?越发紧张,两宫也苦着脸,无计可施。沈桂芬又道:“是不是听听李鸿章想法?是他牵头联奏,请求朝廷收回成命,也许他有良策。”

慈禧阴沉的脸才开朗了点,说:“李鸿章与沈葆桢该还没将南北水师移交给赫德吧?”奕?说:“应该不会。李鸿章既然联合沈刘二人,奏请取消赫德委任,估计还在与赫德周旋,没办移交。”慈禧说:“只要南北洋水师还在自己手上,就把赫德交给李鸿章,让他去对付吧。”

奕?连连说好,与沈桂芬出宫,飞函李鸿章,要他摆平赫德。函至天津,李鸿章一瞧,哭笑不得,对薛福成道:“朝廷真有意思,轻信赫德,委以海防司大任,老夫多管闲事,与沈刘联奏,提出异议,他们没收回成命,却要老夫出面摆平赫德。老夫不是赫德他爹,怎么摆得平?难道把赫德绑牢,沉到海底做鱼食?”

薛福成笑道:“赫德不是相国之子,亦非咱中国贱民,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小小翻译马嘉理之死,已闹得朝廷下不得台,赫德名重中外,连英国女皇都高看一筹,真有个三长两短,英军还不借机攻入北京,大捞一把?”李鸿章叹道:“赫德并非等闲之辈,不是谁说动就可动的。可气的是总理衙门,自己干的好事,没法了难,却要我来擦屁股,哪有此种搞法?”

薛福成慢条斯理道:“总理衙门和两宫太后都是明眼人,知道相国自有妙招对付赫德。”李鸿章说:“妙招在哪儿?”薛福成道:“赫德不是多年的海关总税务司么?”李鸿章说:“赫德是海关总税务司没错,可这与海防司有关吗?”薛福成道:“如果相国是赫德,面对海防司和税务司两个要职,是要海防司还是税务司?”李鸿章说:“两个都要。”薛福成道:“先假设熊掌与鱼不可得兼,要么是此,要么是彼,您怎么挑选?”

此话有些意味,李鸿章望着薛福成,道:“你意思是,熊掌与鱼都搁到赫德面前,让他看着办?”薛福成说:“总理衙门玩太极,将难题交与相国,相国再扔给赫德,赫德怎么破题,就看他自己的。”李鸿章说:“那么在赫德眼里,海防司与税务司,又哪是熊掌,哪是鱼呢?”薛福成说:“洋人不远万里来华,目的唯有一个,就是真金白银。”李鸿章说:“你是说,在赫德眼里,海防司才是熊掌?”薛福成说:“相国觉得呢?”

李鸿章不觉笑起来,说:“还是庸庵(薛福成)高明。赫德不是承诺用英国方法训练大清海军么?咱这就发函,要总理衙门制订海防职责,明确海防司须驻扎海滨水师基地,专心专意训练水师,不可稍有懈怠。”

这回总理衙门变得聪明起来,看到李鸿章信函,马上拟好海防职责,盖上大印,发往天津。赫德朝思暮想,就盼接手海防,早已等不及,一次次往北洋衙署跑,催李鸿章速办移交。直到赫德跑得两腿发软,渐渐失去耐心,李鸿章才拿出海防职责,递给赫德,说:“总理衙门刚发过来的,托老夫转交给赫司赫大人,请你遵照执行。”

赫德接住一瞧,嘴角往下直弯,不满道:“怎么又冒出个海防职责?总理衙门什么意思嘛?”李鸿章说:“意思不难理解,训练水师,非一朝一夕之功,海防司总得花些时间和精力吧?赫司若做得到的话,咱就办理水师移交。”

赫德拉长脸道:“总理衙门莫非要我长驻海滨,专司海防,放弃海关总税务司?”李鸿章说:“放不放弃总税务司,是赫司你的事,与他人无关,你自己看着办好啦。”赫德说:“咱天天守在海边,还怎么打理税务?行吧行吧,我先想想吧。”

想了两天,赫德乖乖回了北京,走进总理衙门,将海防司任命还给奕?。奕?肚里暗暗喜乐,嘴上明知故问道:“赫司这是干啥?不给大清训练水师啦?”赫德没好气道:“你要我天天待在海边训练水师,谁替我管理海关税务?”奕?说:“这好办,咱另委他人就是。”赫德说:“算了吧,大清水师不是说训练就训练得好的,咱还是留在海关总税务司,继续干我干了十多年的老本行,轻车熟路,省心省力。”

“既然如此,朝廷也不好为难赫司,只能另选高明。”奕?故作遗憾,送走赫德,转背叫上沈桂芬,欢欢喜喜,进宫去见慈禧。慈禧长舒口气,道:“要说对付洋人哪,还得依靠李鸿章,只有他手段高妙。赫德已被摆平,又让谁出任海防司呢?”沈桂芬建议道:“如今西北战事正酣,朝廷无力大办海防,还不如先缓一缓,待日后新疆平定,再成立专门的海军衙门,集中人力财力,打造新式海军,牢固海防。”

慈禧倒也认可,不再论及海防司。又说些其他话题,才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记得李鸿章数次上折,嚷嚷着要开矿采煤,你们想法如何?”

李鸿章摆平赫德,朝廷自然得回报他。如何回报才好?他已位极人臣,做到阁揆之首的文华殿大学士,再往上便是侯王。侯王不是想封就可封的,只能另外给予补偿。补金偿银非李鸿章所愿,慈禧知道他就想做事,只要给他做事机会,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

奕?最懂慈禧,也了解她风格,不是有意要办之事,轻易不会主动开口发问。于是附和道:“兴制造,办军备,样样离不开煤铁,李鸿章想干就干吧,换作别人,举着刀子逼迫,还逼不动呢。”慈禧说:“那就复旨李鸿章,放手让他折腾去。”

旨发天津,李鸿章手握上方宝剑,也就底气更足,发动各大干将,干得更欢。不想动作太大,动静太响,朝臣们心怀不满,纷纷上折,表示坚决反对,说什么开矿采煤,地动山摇,会遭天遣。三两封折子,慈禧不太当回事,折子一多,便有些扛不住,召问奕?怎么办。奕?沉吟道:“开矿采煤确系亘古未有之事,要朝臣们没有想法也难。干脆将李鸿章奏折明发部院及各省,让众臣讨论讨论如何?”

慈禧点头同意。李折明发下去,就像戳着马蜂窝,引来更多非议声。有说风水乃国家命脉,开山掘地,破坏风水,人必倒霉,国必遭殃。有说人活一世,行走于地上,只有死去,才入土为安,哪有人没死,就挖穴开洞,直往地底下钻的?有说国破山河在,如今国还在,山河先破,大清臣民情何以堪?更有说李鸿章图谋不轨,丧心病狂,不顾根本,自毁长城,也不想想东边乃大清龙兴之地,于京东开平区域动土,断掉大清龙脉,后患无穷。连开平百里之外的清东陵地宫渗水,也归咎于李鸿章,说不停办煤铁,祖宗不宁,江山不保。

在众多质疑和谩骂声里,最响亮者当属徐桐和翁同龢。徐桐抱住老师倭仁灵牌,大放悲声道:“老师啊老师,自您去后,李鸿章越发肆无忌惮,谁都不放在眼里,谁都拦他不住,大胆搬来洋鬼子那一套,想上天就上天,想入地就入地,搅得国无宁日,民无安时。你若泉下有知,赶快显显灵,叫姓李的瞎眼中风,断手断脚,没法再胡来。”

翁同龢也跪在家先牌位前,痛哭流涕道:“苍天不长眼啊,曾国藩和李鸿章丧尽天良,害死吾父吾兄,不仅没遭报应,还封侯封伯,风光无限。最可恶要数李鸿章,从长毛和捻匪死人堆里爬出来,总督直隶,执掌北洋,名为兴洋务,办外交,实为壮大自己势力,傲视天朝。若吾父吾兄活在世上,直隶和北洋哪轮得到他李鸿章?他靠边去吧!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小人得志,继续猖狂下去,一定发动众臣,阻止他胡作非为,还大清以清平世界。”

徐桐已升至礼部尚书高位,翁同龢也借光绪老师身份做上户部尚书,威镇朝野,权倾一时,两人登高一呼,自然云集响应,热闹非凡。有人甚至奏请朝廷,捉拿李鸿章,按律处斩,枭首示众,以谢天下,以平民愤,以安人心。

可惜李鸿章不是吃素的,几时认过输?自然不甘就此败落,也拿起笔来,一一辩驳,据理力争。不想越辩驳,声讨浪潮掀得越响,一浪高过一浪,排山倒海,訇訇然,汹汹然,完全盖过李鸿章单薄的声音,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吞噬,永远浮不出水面。

渐渐李鸿章意识到,不是矿不可开,煤不可采,是矿不能由他李鸿章开,煤不能让他李鸿章采,换作别人,也许不会遭致这么多嫉恨和诅咒。再这样辩论下去,只能徒费口水,白白耗掉大好时光和精力,绝对不可能有啥结果。

百般无奈之下,李鸿章悄悄放下手中笔,不再发声。真想调回唐廷枢和盛宣怀,放弃煤铁开采,跟众臣一样,天天喝喝酒,品品茶,练练字,写写诗,多么风雅,何等惬意?李鸿章也是文人出身,棋琴书画,风花雪月,没哪样比别人差,绝对玩得出水平。

可要李鸿章尸位素餐,蹈空务虚,不干实事,又非其所愿。郁闷,焦虑,忧愤,阴霾样笼罩于心间,李鸿章孤独无助,出得签押房,走进署衙后花园,甩着手臂,来回踱步,苦苦寻思如何才能突围出去。踱了一圈又一圈,磨得脚底鸡眼复发,隐隐生疼,依然计无所出。

就在李鸿章灰心丧气之际,周馥出现在后衙里,旁边跟着一个蓝眼洋人。洋人瞧见李鸿章,老远便口喊密司李,绕过周馥,大步奔过来。李鸿章睁眼望去,觉得来人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正愣怔间,洋人已走到近前,李鸿章才一拍脑袋,大声道:“密司雷是你!”同时伸出双手,牢牢抓住对方。

李鸿章所呼密司雷,名叫雷诺兹,系英国电报商人。早在淮军东征太平军之际,雷诺兹就来到上海,结识钱鼎铭。后金陵光复,曾国藩北上剿捻,李鸿章署理两江总督,雷诺兹由钱鼎铭引荐,拜识李鸿章,提出在上海架线办电报。李鸿章把雷诺兹交给周馥,让他带着去找刚任上海道台的丁日昌。其时电报还是新鲜事物,丁日昌拿不准,回禀李鸿章,请其定夺。李鸿章奏报朝廷,朝廷不理不睬,一直杳无音讯。雷诺兹等得不耐烦,以为天高皇帝远,上海不是北京,擅自在浦东与川沙之间埋起电杆来,一口气埋了两百多根。正要架线,浦东和川沙一带有人得病暴亡,一时谣言四起,说是电杆破坏风水惹的祸,闹得满城风雨。当地百姓一怒之下,将电杆统统拔掉,扛回家做了烧火柴。雷诺兹不服,告到上海道衙。丁日昌以浦东与川沙不属英租界为由,予以回击,雷诺兹没法,只好作罢。

一晃十多年过去,雷诺兹忽又出现于眼前,莫非贼心不死,想来天津办电报不成?不管想干啥,来者便是客,李鸿章将雷诺兹请入后衙雅室,递烟倒茶,又问长,又问短。原来当年上海失手,雷诺兹自认倒霉,夹着尾巴,去了印度,承揽起英印海底电缆铺设工程,一忙就是多年。工程完结,念及在华遭遇,依然心有不甘,掉头又往中国跑。一入国门,听说李鸿章已总督直隶,正大办洋务,便屁颠屁颠北上天津。踏入津门,打听老友钱鼎铭下落,得知两年前已病逝河南巡抚任上,幸还有周馥主办海防支应局,负责水师军饷收放,于是找上门去,请他作陪,上北洋衙署来拜见密司李。

此时的密司李已非当年的密司李,位更隆,权更重,威更高。尤为重要的是,对洋务有了更深认知,意识到电报乃军事与商务利器,大清要想求富图强,非办电报不可。雷诺兹正是通过津沪旧友,摸准李鸿章心态,才来找他,以了中国电报夙愿。

得知雷诺兹来意,李鸿章很高兴,说:“欧美诸国已办了二十年电报,电线遍布世界各地,中国再不能拒之门外,甘做聋子。密司雷有啥想法,只管道来,本督一定支持。”

欲速则不达。李鸿章深知此理,要雷诺兹在英领事馆休整两天,再给他确切消息。送走雷诺兹,李鸿章让周馥通知薛福成等幕僚,共商电报之事。不是开明有识之士,也不会入幕李府,众僚异口同声,表示电报不仅要办,还应快办,快办快受益。怕只怕煤铁口水仗还没打完,又提电报,众臣反对,议论鼎沸,弄得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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