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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开朗琪罗传(第2页)

在这种持续不断的疯狂中,米开朗琪罗奋力地生活着。旺盛、过度的力量令他感到痛苦,也迫使他行动,不间断地行动,一刻也不能休息。

“为了工作,我已经精疲力竭了,从来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拼命工作,”他写道,“我除了夜以继日地工作之外,什么都不想。”

这种病态的工作状态,不仅使他的工作量越积越多,而且还让他增添了多得无法按期兑现的订单。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工作狂,堕入到了偏执的癖性之中。他甚至想要雕刻山峦。如果他要建造一座纪念碑,他就会耗费数年的时间到石料场选择材料,同时还要修筑道路来搬运它们。他想成为多面手:工程师、凿石工、手工制作者;他还坚持独立完成一切,例如像建造宫邸、教堂,他都要亲力亲为。事实上,这是一种判罚苦役的生活。他甚至都挤不出时间来吃饭睡觉。在他的信札里,我们可以随处看得到这样可怜的语句:

“我几乎顾不上吃饭……因为我没有时间吃饭……十二年来,我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我没有生活必需品……我身无分文,我赤身露体,我忍受着各种艰难困苦……我生活在贫困与痛苦之中……我同苦难进行着斗争……”

其实,这种苦难是虚无的。米开朗琪罗很富有,他挣了很多钱。1但是钱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他依旧像穷人那样生活,像拉磨的驴被自己的活计拴牢。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谁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不能自主地去干活受累,因为任何人都不明白这种苦对于他来说,是他自身的一种需要。就连脾气同他极其相似的父亲,也责怪他说:

“听你弟弟说,你的生活十分节俭,甚至节俭到悲惨、清贫的地步。当然,节俭是好的,但弄得很悲惨就是坏事了,这是令上帝和人们都不高兴的一种恶习,它有损于你的心灵与身体。你现在年轻,或许感觉不到,但当你渐渐衰老时,以往悲惨的坏生活所能产生的疾病与痛苦都会显现。不要过得那么悲惨,工作要适度,千万别缺乏营养,不要太劳累……”2

但是,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他从不肯改善自己的生活。他只以一点点面包和葡萄酒来维持生命。他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当他在波伦尼亚忙于雕刻尤利乌斯二世3的铜像时,他和他的三个助手竟要挤在一张**睡觉,因为他只有一张床而且又不愿意添置。睡觉时,他和衣而眠,连靴子都不脱。有一次,一觉醒来,他的腿肿了,不得不把靴子割破。靴子脱下来时,他的腿皮因连在靴子上而被一起扯了下来。

1。在他去世后,他的家人在其罗马的寓所里发现他藏有七千至八千金币。他在佛罗伦萨还有大量存款和地产。但他攒钱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他自己始终节衣缩食,不求奢华。

2。在这封信的后面,父亲还补充了一些关于卫生方面的劝告,足见当时文明匮乏的程度:“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头,要注意头部保暖,千万不要洗澡,让人为你擦拭一下就可以了。记住千万别洗。”

3。尤利乌斯二世,罗马教皇,也是一位致力于政教合一事业的政治家。

如此令人惊愕的卫生状况,正如他父亲所料,米开朗琪罗常常生病。在他的信件中,人们竟发现他生过十四五次大病。其间几次发烧,差点儿让他送了命。他的眼睛、牙齿、头、心脏都有毛病。神经痛更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所以对他来说,睡觉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米开朗琪罗未老先衰,四十二岁时,他就感到自己已经进入垂暮阶段了。四十八岁时,他在信中说,如果工作一整天,他就得休息四五天。但他宁死也不肯去看医生。

与这种肉体所受到的痛苦相比,疯狂的工作对他精神上的影响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还要忍受着悲观情绪的侵蚀。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家族遗传病。在他年轻时,他就绞尽脑汁宽慰他的父亲,因为当时的米开朗琪罗就经常被过度狂乱的苦痛所折磨。米开朗琪罗的病情比受他照料的人的病情更加严重。这种不间断的劳动,这种从来得不到休息的高度疲劳,使他生性多疑的精神毫无防范地陷入种种迷惘、狂乱之中。他开始怀疑他的仇敌、他的朋友,甚至他的家族、兄弟、继子。他怀疑他们迫不及待地盼着自己早点死。

米开朗琪罗为此忐忑不安1;他的家人也嘲笑他这种整天心神不宁的状态。2就像他所说的,他是“在一种忧伤或者说癫狂的状态下”3生活的。由于长年的痛苦,他将痛苦变成了嗜好,并且从中觅得了一种悲苦的乐趣:

“愈是让我痛苦,我就愈快乐。”(《诗集》152)

对于他来说,没有谁能比他更乐少苦多的了。一切都是痛苦的来源,包括爱和善4。

1。“我在无休止的猜疑中痛苦地生活着……我不相信任何人,即使睡觉,我都会睁着眼睛……”

2。1515年,在致其兄弟伯纳罗托的信中,说道:“……请不要嘲笑我所写的东西……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随意嘲笑别人。在这个时代里,为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有所担心并非坏事……任何时候,还应该小心为妙……”

3。米开朗琪罗常称自己是“忧郁与疯狂的人”,或者是“疯子与恶人”。而他还曾为自己的疯狂辩护,说疯狂只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4。米开朗琪罗曾经写道:“所有的事物都使我感到悲哀,即便是善,也因为它的短暂而让我的心灵充满苦痛。”

“我的欢乐就是忧伤。”(《诗集》81)

任何人都不会像他那样地倾向痛苦而拒快乐于千里之外。在他眼中充满了痛苦,甚至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他唯一的感受就是痛苦。世间所有的悲观失望全凝聚在这句绝望、偏执的呐喊之中:

“无尽的欢乐也抵不过小小的苦痛!……”(《诗集》卷74)

“他那无处施放的力量,”克蒂维1说,“几乎已经使他同整个人类社会完全隔离开来。”

他孤单一人。——他恨别人,也被人恨。他爱别人,但却不为人所爱。人们对他的感情是既钦佩又畏惧。晚年时期的他,使人产生一种宗教般的敬畏。他威临着他的时代,致使他能稍微心安。他从高处看别人,而别人则从低处向上看他。他从未同时踞于高处和低处。他一直忙碌着,即使最卑微的人所享受的那种温馨他都没有享受过,一生之中连一分钟躺在别人的爱抚中酣然入睡的机会都没有。他与女人的爱注定是无缘的。在荒凉的天空中,唯有维多丽亚·科洛娜2的友谊,像纯洁闪亮的星,划过夜空,而后周围又是一片漆黑之夜。他的思想像炽热的流星一般,匆匆穿过,这是他欲望与狂乱的梦幻——这是贝多芬所从未有过的情境。因为这样的夜晚只存在于米开朗琪罗的心底。贝多芬的忧伤来自人们的过错,他本人是活泼开朗、渴望欢乐的;而米开朗琪罗的忧伤深藏于心,致使周围的人感到害怕,敬而远之。于是,他的周围是一片空白。

1。克蒂维,意大利画家、雕塑家和作家。他也是米开朗琪罗的学生兼好友。

2。维多丽亚·科洛娜,意大利著名女诗人。

这还不算糟,孤独也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对自己的自闭。他甚至无法同自己生活在一起,无法主宰自己,而且自己否定自己,自己与自己斗争,自己摧残自己。他的灵魂永远在背叛他的才能。人们常说他拥有一种“反抗自己”的宿命,也正因为这种宿命,使他任何伟大的计划都无法实现。这种宿命,就是他自己。这就是他不幸的关键,以及他一生全部悲剧的源泉——大家很难看到或不敢去看的东西,——只是他缺乏意志力和怯懦的性格。

在艺术和政治上,他所有的行动和思想都是优柔寡断的。假如在两件作品、两项计划或两种办法之间让他选一个,他都无法选择。如在修建尤利乌斯二世的纪念碑、圣一洛朗教堂的面墙、梅迪契的陵墓时,都足以看出他的犹豫。他总是反复地开始,却始终不能弄出结果来。他要、又不要,刚一做出抉择,立刻又产生怀疑。在他晚年时,他几乎再也没有完成什么大作,他对这一切感到厌倦。有人称,他的工作都是被别人强加的。有人把他的这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责任归咎于他的买主们。但大家忘了,如果他决定拒绝的话,他的买主们是绝没有办法强逼他干的。可是他不敢拒绝。

他很脆弱,在各个方面都是弱者,因为道德也因为胆怯。他会为各种思虑而感到苦恼,可若是换做性格坚强一些的人,那么这些思虑都会变得不值一提。但是,米开朗琪罗拥有一种极大的责任心,致使他不得不去干一些平庸的工作,1而这种工作却是任何一个工匠都能做得比他更好的活儿。于是,米开朗琪罗既不能履行合同,又不能忘了这些合同,交给别人去做。

他的怯弱源自谨慎与胆小。尤利乌斯二世称他是“可怕的人”,而他在瓦萨里2耳眼中,却又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简直是谨小慎微到了极点。这个“令大家,乃至教皇们都害怕的人”,却胆小得害怕所有人。与亲王们在一起时,他虽然是胆怯的,可他对那些在亲王权贵面前尽显唯诺的人却十分鄙视,称他们是“为亲王们荷重的驴子”3。他一直想逃离教皇,但他却躲不开,而且还要唯命是从。他能够容忍买主们一封封蛮横无理的信件,并且还会恭恭敬敬地答复他们。4有时候,他也会气得跳起来,用高傲的语气说话,但自始至终他都是让步者。直到临死前,他都在努力挣扎,但此时他已无力斗争。克莱蒙七世与其他人的说法总是相反的,他是所有教皇中对他最仁慈的一个,他了解米开朗琪罗的弱点,并且很怜悯他。5

1。在他为圣洛伦佐雕塑墓像时,他在塞拉维扎采石场呆过几年。

2。瓦萨里,意大利著名画家、艺术史学家,著有《美术家传记》。

3。出自米开朗琪罗与瓦萨里的谈话。

4。1518年2月2日,红衣教主尤利乌斯·梅迪契怀疑米开朗琪罗被他人收买,便写了一封带有侮辱性的信。米开朗琪罗屈服了,在回信时,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心只想取悦于你。”

5。参照佛罗伦萨被攻陷后,米开朗琪罗与塞巴斯蒂安诺·德尔·皮翁博之间的信件。克莱蒙七世十分担心他的健康和苦恼,并且还为他辩护,说好话。

在爱情方面,米开朗琪罗已经没有丝毫的尊严,即使在像怀博·特·勃齐奥这样的怪人面前,他都显得非常谦卑。他能够把一个可爱但却平庸的人,就像托马索·特·坎瓦尼里那样的人,当作一个“伟大的天才”。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爱情令米开朗琪罗的这些弱点显得颇为感人。当他因胆小畏惧而变得软弱时,这些软弱也仅仅是痛苦的——大家不敢说是“可耻的”——表现。他突然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于是,他不得不在意大利各处奔窜。1494年,因被一个幻象吓坏了,他便逃离了佛罗伦萨。1529年,他负责守卫的佛罗伦萨被围,他再次从这里逃走,逃到威尼斯,此时的米开朗琪罗甚至做好了准备要逃到法国去。随后,他对自己的这种慌乱感到羞耻,他决心弥补自己的错误,重新回到了佛罗伦萨,完成自己的使命,直到围城结束。但是,在佛罗伦萨被攻陷后,城内许多人都被流戍放逐,他又被吓得浑身发抖!他甚至卑微地恭维放逐官员华洛利——那个刚刚把自己的朋友、高贵的帕蒂斯坦·德·巴拉处死的家伙。唉!他甚至不承认他们是自己的朋友——那些被流放的佛罗伦萨人。

他又开始恐惧,他为自己的畏惧而羞耻。他瞧不起自己,这种憎厌自己的心情最终使他病倒了,甚至让他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大家都认为他会死去了,但他不能死,在他的内心之中,还存有一份疯狂的求生力量。这力量每天都会提醒着他、紧紧拉住他,而这也让他忍受了更多的痛苦。如果他不再有所行动该多好!可是他不能这样,他必须继续行动。然而他的行动是源自主动吗?其实,他是在被迫地行动,他像但丁的受难者一样,被卷入自己那疯狂的矛盾的**中,挣扎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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