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不妨将入眼的先留下,以免孤将来还要再礼。”
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只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防备试探。
“太子殿下肯为秋云两家斡旋,柔哲在此谢过。”云柔哲微一福身,言语中将太子推向局外人的位置。
“但请恕臣女斗胆,”她话锋一转,抬眉冷对那双深不可测的桃花眼,“如今局面,并非殿下当初谋划此局的初衷吧?”
君珩眼中闪过惊愕,随即转为一丝路逢知己的欣喜。
他一路从深宫不受宠的庶出皇子爬上太子之位,早已见惯后宫女子如何勾心斗角、表里不一地将他们母子屡屡置于死地,自是难以相信世间有何女子堪配他身边唯一信重的少将军。
可惜这局棋中,他既低估了君心如渊反让秋家惹上猜疑,又没料到云柔哲拒入宫闱,只得救了她收为己用。
从太子选妃起就有机会将世家女置于局外,才是他冒着觊觎皇位之嫌愿意出手相救的真正原因。
也是皇帝同意云柔哲成为太子正妃的根本所在。
不过此刻太子未掷一言,只轻轻抬手摘下云柔哲鬓间的如意祥云步摇,另一只手则快速从贺礼朱盘中拿起一支珍珠点翠凤形簪。
云柔哲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太子的气息忽而近在咫尺。
秋清晏相赠步摇时,两人距离尚未如此亲近。
太子浅底满绣金丝龙纹的衣袖甚至轻拂过她的侧颊,一时气氛过于暧昧,令她不禁后退一步。
但太子已完成了簪钗的更换,并无不自在地浅笑了一下。
“孤便等着后日殿选。”
他笃定云柔哲必会全力参选,因为自传出凤命之言的一刻起,她便已沦为皇室权柄,命运悲喜都由不得她。
相比而言,太子东宫总是更好的选择。
彼时,云柔哲身体不听使唤一般低头行礼后便匆忙出了东宫,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仍心跳如鼓,粉面羞红。
她紧紧握着那支被替换下来的步摇,最终还是放入秋家聘礼中一起退了回去。
属于太子妃的玉如意交到云柔哲手上时,触感冰凉,又如山芋滚烫。
她曾一度怀疑这场殿选仍是太子对她是否德能配位的人品考验,可没想到太子竟能予她正妃之位。
背后的冬亭雪恐怕要对她恨之入骨了。
其实何止殿选女子,当云柔哲选为太子妃的消息昭告天下,恐怕除夏倾妩之外的所有名门贵女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毕竟就算春氏无法继续执掌后位,这不上不下的云家也万万没有资格坐上去。
届时非议四起,云柔哲的天生凤命之说反而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她知此路凶吉莫测,却已踏上足履,与其叹命运无常,倒不如一搏前程。
太子殿中,秋清晏站于案前与君珩告别。
“殿下,家父已向皇上请旨,带我一同北上戍边历练,明日启程。”
少将军拱手一揖,声线疏离而干脆。
君珩陡然一怔,想来皇帝对秋家的猜疑定比他料想的更为严重,眸底已然生出悔意。
“为何现在才让我知晓?若我早些去求父皇,或许还有转机……”
“不必了,殿下也知圣上允我出京已是格外开恩。”
依瑜国惯例,四大家族的嫡长子需自小送入宫中为质,女子则嫁与帝王为妃,代代如此,以求制衡。
秋家掌兵权,膝下又有独子,自然格外遭人忌惮,于是秋清晏幼时便被送入宫中做皇子伴读。
君珩心知肚明。
“那……不能留下来喝杯喜酒吗?”
这话似曾相识,大约是秋清晏在定亲礼上刚对太子说过的,不过月余便调转了对象,物是人非。
君珩的挽留对一朝太子而言近乎卑微,可落入秋清晏耳中却变成刚得了他心上人的炫耀。
“殿下希望臣留下,可是仍愿视微臣为手足?”秋清晏沉沉低语,嗓音不复往昔清澈明亮。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