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两个原因吧。”马晓宁说,“一个原因是他离开江家后没有收入,是在董阿姨家借住的,他这个人心高气傲,怎么可能让人家开馄饨店养他,肯定要挣钱养活自己;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合作都要实缴出资,何利锋没钱,他就提出,他帮我们公司改进产品设计,设计点新产品,如果我觉得可以的话,就把他的这些设计买下来,他拿这些钱来出资。一开始我还犹豫,后来发现他的设计确实帮我们公司的产品实现了升级,他还帮我们设计了最新型的电源操作**流电机、五相步进电机驱动器。那我们肯定要买下来啊!而且等新公司成立后,这些电机可以用于新产品,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
“您对他的专业水准和设计能力作何评价?”
马晓宁非常肯定地说:“妖孽。水平相当高。他的能力是行业内少有的。”
“这个评价客观吗?”
“我在这个领域待了好几年,我老公在这个领域也待了快十年,别的不说,基本的眼光是有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掏几百万元买他的设计?”
纪佳程问:“如果需要您做证的话,您愿意出具证言吗?必要的话可能要接受讯问。”
“晓宁,你三思。”熊玉来在一边道,“他现在是因为侵犯商业秘密被抓起来的,你不要主动送上门去。万一他给你的设计图也是侵权的,你不就主动暴露了吗?”
马晓宁恼了,柳眉倒竖,指着熊玉来喝道:“熊玉来,你是见不得我们好是吧?当初是你自己说没钱的,我们不带你,你就一直唠唠叨叨说风凉话!他的设计图你也见过,侵了谁的权?帮他洗了冤,我们项目才能推进下去,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
“怎么,我是为了你们好,你怎么这么讲话?”熊玉来脸色气得煞白,“我提醒你是不想大家损失更大。老李和老冯可是投了全部身家的!再说,你这样豁出去帮着何利锋,你老公晓得吗?”
纪佳程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就变了,因为这句话充满恶意。更重要的是,这个熊玉来的所谓劝告是在劝阻马晓宁给何利锋做证,这绝对会损害何利锋的诉讼利益。反正这家伙也不是合作伙伴,纪佳程决定请他离开。
在他盯着熊玉来打算开口的时候,马晓宁和李连锋已经不约而同地猛拍桌子。马晓宁跳了起来,怒喝道:“熊玉来,你什么意思?把话讲清楚!”李连锋倒没跳起来,但他拍得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姓熊的,你来捣乱的是吧?滚出去!”
马晓宁骂道:“我们来这里是谈利锋的事,项目的事!这些事现在跟你有啥关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在这里不三不四的,出去!”
熊玉来坐着不动,瞪着眼睛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这里不是你们公司,是人家律师的地方。人家律师没说话,你凶什么?还赶我走……”
“熊先生请离席。”纪佳程干脆地说,“我们在谈案件,您没有身份坐在这里参与讨论,请离开。”
这样的公然打脸来得太突然,熊玉来愣了。面对整个房间的目光,他涨红脸猛地站起来,扔下一句“谁稀罕!”便摔门而去。
“什么东西!”马晓宁在后面骂着。
纪佳程伸头对沙靓靓说:“你去盯一下,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离开了咱们所。”随后对马晓宁、李连锋、冯江会道:“好了,我们的讨论继续。如果需要马女士做证的话,马女士愿意出具证言,或接受讯问吗?”
“我一定没问题!”
对纪佳程来说,这算是本次会面带来的意外之喜。当然,马晓宁的证言效力会低于方式宁的,因为何利锋与马晓宁实际上存在利益关系,但是在方式宁肯定不可能出具证言的情况下,马晓宁如果愿意做证,会有一定的辅助证明作用,聊胜于无。他能看出,在三个合作者里,只有马晓宁是真正想帮助何利锋的,李连锋和冯江会更多的是担心这个项目对自己的影响。
接下来的交流都是没营养的,纪佳程不能透露案件细节,所以合作者们在他这里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同样,纪佳程在他们那里也没挖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中午马晓宁想请纪佳程和沙靓靓吃饭,纪佳程惦记着下午与江家人的会面,婉言谢绝。
佘山位于沪海市松江区,乃沪海市辖区范围内的陆地第一高峰,海拔约百米。这样的山高相对于临近的浙、苏、皖三省来说可能是笑话,但对沪海市这样江汊密布的平原来说却已经算得上难得,因此佘山也就成了沪海市后花园,在此开发了国家森林公园,山上还修建了圣母大教堂、地震基准台和天文台,伴着山下的月湖,景色怡人。
因了这“无双胜景”,佘山周边也建了一些别墅小区,在此享受世事喧闹中难得的静谧。帝景豪园别墅小区临近佘山,占地面积两万多平方米,整个小区都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里。
在路上纪佳程特意看了几次后视镜,没看到那辆黑色的长城哈弗越野车,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办个案子愣是把自己办成了“007”。开车进小区时费了一番口舌,戴着红色贝雷帽的门卫看到纪佳程这辆“带伤”的破荣威,足足和里面联系了十几分钟才放他们进去,还很贴心地派了个保安走在车前面引导,估计是怕他开着破车在别墅小区里乱窜。纪佳程只得耐着性子,开车以步行的速度跟在保安后面。
道路两边是一幢幢独立别墅,别墅前都是草坪和铺着碎石的人行步道,有的别墅前停着车。虽然是白天,但小区里非常安静,基本上看不到人,一个背着挎包的女孩子沿着路边走过去,证明这个小区里是有人居住的。
“这地方真安静。”沙靓靓说,“这里的别墅得多少钱啊……”
“七万多一平方米吧,”纪佳程随口道,“跟市区比肯定便宜。不过这地方离市区太远,路上的时间成本太高。人家搞那么大的公司,肯定是在市区也有豪宅,周末回来这里度假。”
“这一套怎么不得二三百平方米。”沙靓靓咕哝道。
“四五百平方米的都有。”纪佳程说。
“师父,你怎么就没给师母在这里买套别墅?”沙靓靓问。
“穷,没钱。”纪佳程一句话堵了回去。沙靓靓往窗外看着,富人的生活此刻距离她仅有十几米,然而并不属于她。当她看到前面一座别墅里出来的人时,她睁大眼睛,身子前倾,指着惊呼道:“师父,你快看!那是不是夏江理工大学的那个女的?”
纪佳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登时也认了出来。那是一座双层别墅,别墅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一男一女正从别墅里出来向越野车走去。那位女士看起来四五十岁,梳着蓬起的中短发,戴着眼镜,脸颊细长,正是那天闯进方式宁办公室的薛炜瑾。
她今天穿了件灰色的短大衣,雪白的针织衫从衣领、半长袖里露出来,配合着黑色的裙子,表情也不像那天那样阴沉,而是抿嘴笑着,整个人都阳光了许多。她身边是一位小伙子,穿了件宽松的带帽大外套,牛仔裤,雪白的运动鞋,妥妥一个大男孩。
“她也住在这里?”纪佳程有些意外地说。
大概是薛炜瑾带着儿子外出。他看到薛炜瑾和大男孩在越野车前面说了几句话,似乎是讨论由谁开车,随后薛炜瑾拉开车门,就在这时,大男孩把手放在她屁股的位置,似乎很不服气地捏了一把。薛炜瑾拍掉他的手,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眉心。
纪佳程:“……”
沙靓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