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何利锋的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也是不存在的了?”程溪问。
“那个还真的存在。”纪佳程说,“董老太临终前才告诉何利锋这东西藏在衣柜夹层里,她过世当晚何利锋就取出来了。这次安排沙靓靓去取的是假的,是为了考验她。考验的结果你现在知道了。程溪,我其实一直很看好你,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去通风报信。你什么时候和对方走到一起的?”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程溪反问。
“确切地说不是怀疑你,是怀疑你和沙靓靓。在此之前,还曾经怀疑沙靓靓更多一点。”纪佳程坦率地说,“还记得那一次去何利锋租的阁楼找他的电脑吗?当时何利锋还被关在里面,知道那个地址的人只有你、我和沙靓靓,可是在我们到那里之前有人先进去搜查,当时我就怀疑有人在通风报信。而当时我知道江士同来找过沙靓靓,所以我盯着沙靓靓更多一些。”
纪佳程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继续说:“何利锋出来以后,我和他都认为,如果我们这边有人向对方通风报信,我们就没法开展工作。我的压力更大,毕竟我们不仅是诉讼代理人,还是锋和公司的法律顾问,能接触到何利锋这边大量的商业秘密。所以我们不得不对你和沙靓靓进行试探。你还记得有一天我让你去调档吗?其实让你调档是为了把你支出去,随后我在沙靓靓面前说何利锋的设计图不在单位,而是在身上随身携带。等你回来后一个人时,我又跟你说可能要用你的车,然后故意透露何利锋的设计已经完毕,就在工厂。
“何利锋每天都被跟踪,如果沙靓靓和江家有勾结,或者与跟踪的人有关,他们必定会在路上对何利锋下手抢夺。同样,如果你和江家有勾结,或者与跟踪的人有关,他们就不会找何利锋本人,要搞设计图就要到工厂去偷。
“接下来你知道了,没人到路上去抢何利锋,倒是有人去工厂偷电脑和硬盘,沙靓靓的嫌疑自然变轻了。可是那天晚上被偷的不只是工厂,还有李杏园家,这让我们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接到通风报信去偷,还是广撒网去偷,碰巧包含了工厂。所以我们安排了第二次测试。前天夜里董老太过世,昨天我分别给你和沙靓靓布置了不同的任务。我告诉沙靓靓的是:董老太说何利锋的父亲何足道给他留下了一些文件,被董老太藏在一个朋友的家里。我告诉你的你知道了:何利锋假装U盘在医院丢失,他需要去银行取备份。当然,沙靓靓那个所谓的文件也是假的,是我们安排在那里的白纸。
“结果,沙靓靓顺利拿到文件,回到律所;何利锋就被撞车抢夺。一次测试可能会碰巧,两次测试下来,我要是再不能确定是你向外面通风报信,我就是傻子了。让我猜猜,江士同去找了沙靓靓,谁去找了你?江华诚是大老板,应该不会出面,是江诗媛,还是江诗慧?要么是江爱云?”纪佳程叹口气道,“给我个理由吧。”
程溪坐在那里,脸色灰白。
生日那天晚上,程溪第一次见到了江诗慧。
那个生日对他来说极其失败:他最爱的姑娘爽约了,手机关机。他灰溜溜地离开饭店,走在街头,看到街道对面咖啡厅的橱窗里,沙靓靓和江士同正在谈笑。
他想冲进去质问沙靓靓,他想亲口听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然而没等他走到路边,不明身份的人把他拖进小巷。有人警告他“离那个女孩子远一点”,有人警告他“坏了我们少爷的事,分分钟敲断你的腿”。在雨点一般的拳脚下,程溪哀叫着,翻滚着。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你们干什么?住手!”紧接着巷子口出现了两个人影,殴打他的人停下拳脚,威胁道:“哪儿来的臭娘儿们,多管闲事?信不信把你……”
咔嗒一声,火光一闪,巷子口有人用打火机点烟,映出一个女人的脸。程溪只听头顶上的人变了口气,道:“二……二小姐?”
“我还以为你们跟了江士同,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呢。”这个女人冷笑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大海,你给我叔叔打个电话,就说有人骂我是臭娘儿们。”
“哎,不是,我们刚才,刚才也不知道是您。”程溪身边的歹徒慌张地说,“二小姐,您……您就别给杨爷打电话了,是我臭嘴,我嘴贱,您……您别跟我这种货色计较……”
“放了那个人,赶紧滚!”
“二……二小姐,这是少爷吩咐的。”一个歹徒战战兢兢地说,“江少爷吩咐我们收拾他。您这样,我们就不好交代了……”
“少爷?”这个女人冷笑道,“那个野种算个屁的少爷?我数三个数,不滚的话,你们就留在这里别想走了。一,二……”
还没数到三,程溪身边的歹徒撒腿就跑,程溪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向小巷深处跑去,自己的身体因为疼痛仍然蜷缩成一团。他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上方说:“喂,还喘气吗?出个声!”
随着这句话,她用鞋尖踢了踢他,程溪忍着疼痛撑起来,不由得呻吟出声。那个女人问:“能不能动?”
“能……谢谢,谢谢啊……”程溪努力想站起来,却没成功。一个高大的黑影弯下腰,用有力的手臂把他架起来,嫌弃地说:“看这熊样,站都站不稳了。”
“大海,把他带回去,给他看看。”女子吩咐。
那条有力的手臂架着程溪向巷子口走去,程溪身不由己地被拖着,惊慌地问:“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话音未落,他们在巷子口停住了。路灯昏暗的光投射过来,程溪看到一个大汉架着自己,应该就是“大海”了。他身边站着一个体态娇小的年轻姑娘,这个姑娘叼着烟,脸笼罩在阴影里,指着前方用嘲弄的口气道:“那是你的女人?”
程溪定睛望去,马路对面的橱窗里,沙靓靓还在和江士同谈笑着,灯光柔和,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可望而不可即。她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不知道自己就在她附近,刚刚挨了一顿打。
那一刻,程溪的天塌了。那一刻,程溪的心死了。
他浑浑噩噩地被架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丰田凯美瑞,歪倒在副驾驶位上。直到车子行驶在路上他才清醒过来,问:“你们是谁?”
“靠着吧,不会害你的。”那个年轻女子在后座不耐烦地说,“现在带你回去给你擦点药!”
程溪还想问什么,可是驾驶座上的大海说了句“闭嘴”,他就胆怯地缩回座位。丰田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开进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车停好后,那个年轻女子大步向电梯走去,大海拎着不敢作声的程溪跟在后面,像拎着小鸡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