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坏消息不断传来 > 6 大富翁1 Monopoly(第1页)

6 大富翁1 Monopoly(第1页)

6大富翁[1]Monopoly

内尔和蒂格逃到了乡下。或者像内尔后来说的那样,是蒂格逃到了乡下,不久之后,内尔也去那里找他了。这并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结局有可能不同。内尔对于去或不去一直犹豫不决。她已经预见到了困难。她有其他选择。那是她的说法,是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地位的稳固越来越坚信的说法。

实际上她并没有预见到任何困难。她一直在梦游。她坠入了爱河,她认为这是一种仿佛将头脑中原本应该具备的任何预见能力甚至普通常识都抹了个干净的状态。搬到乡下,和蒂格在一起,就像是从飞机上跳下来,相信降落伞会打开。而那样做肯定是正确的,因为最后内尔没有躺在地面上被摔得粉身碎骨。而且无论如何,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在,他们两个人都还在。过了一定的时间之后你可以回望,可以一笑置之,她会这样说。

那是她的另一种说法,她的第二种说法;它与第一种说法交替出现,就像双片连映[2]的老电影。

此外,确切地说,蒂格并不是逃过去的。他是慢慢移动过去的。那是一种缓慢如定格般的移动,就像一个孤独的中国人在草坪上打太极拳。(内尔会说)就像任何一个银行劫匪都会告诉你的,最好的逃跑方式就是不要跑;只需要走,只需要漫步;最好能同时表现出既放松又目标坚定。那样就没人会注意到你在逃跑。此外,不要携带很多个沉重的行李箱,或塞满现金的帆布袋,或装着尸体碎块的双肩包。除了口袋里的东西之外,把其他东西都留下。尽量轻装最好。

蒂格租了一个农场,或者说是以前的农场,租金并不高。房东根本不是农民,他是个商人——不清楚是做什么生意的——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把这个地方改建成周末度假屋,供他和比他年轻得多的未婚妻享用;还是搬到墨西哥去?他只是希望房子有人住,这样当地的小混混就不会闯进去把房子里搞得乱七八糟,这条街上有好几座没人住的房子都有过这种遭遇。他不希望某个星期六他带着房地产经纪人前来,准备对房产进行评估的时候,看到的是窗户上用瓶装芥末酱里挤出的“去你的”,墙上涂着人拉的粪便,四处散落着蟑螂的残肢,还有宽条松木地板上被烤出来的一个洞。这就是房东给蒂格的说法。

那个商人已经把绝大部分土地卖掉了。只剩下二十英亩[3]——有一些农田,还有一块林地。农田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耕种,地里生长着野胡萝卜花、播种蓟、牛蒡和各种树苗——有山楂、土洋李和野苹果——遍地都是。

这片地包括一栋房子,还有倚着房子后墙搭出来的一个披棚,此外还有一座有着硕大的房梁、风化的木板和铁皮屋顶的巨大的谷仓。那栋房子坐落在小山上,俯瞰着商人挖的池塘。马路对面是一排巨大的水力发电塔,绵延着横贯整个地平线。你可以认为它破坏了风景,也可以把它纳入风景,内尔对蒂格说,这取决于你对超现实主义的感觉。

那栋房子是一座两层红砖农舍,有一个“人”字形山墙屋顶——《祖传的屋顶》[4]那本书里说,这是本省十九世纪晚期标准配置的建筑形式——这本书是内尔第一次和蒂格一起过冬时买下并经常查阅的,当时的她仍然认为农场生活代表着某种更优越的真实性。原来在房子大门左侧是个客厅,右侧是厨房和储藏间,此外还有一个后客厅与厨房相连,但那个商人拆掉了一些墙——他说是为了改善采光。他安装了一个内嵌式餐台,把房子内部所有的墙刷成了白色,并着手清除窗框和踢脚线上斑驳的绿色搪瓷,但他只清理完了一扇窗户。

在进行更为大张旗鼓的室内装修时,他从谷仓的主梁上切掉了一截,导致谷仓的墙壁向外倾斜——迟早整座谷仓会倒塌——并把切下的那一截谷仓的主梁作为壁炉架,嵌入了狭窄且无法使用的壁炉的上方。

房子中间有楼梯通往二楼。楼梯是木质的,涂成石蓝色,没有铺地毯。在需要使用洗脸盆、铁皮澡盆和户外厕所的年代,二楼原本有四间小卧室,但现在其中一间变成了一个通风良好的浴室。

剩下的三间卧室中,有一间是蒂格的,里面只有一个床垫放在地板上。第二间预留给了内尔,作为办公室或书房用——她还需要一张书桌来把她正在进行校对的稿纸摊开来。书桌是用一扇旧门板横搭在两个文件柜上做成的,文件柜正好给了她不少空间放东西。他们在披棚里找到了这扇门,并拆掉了把手,文件柜则是从城里的车库拍卖会上买来的二手货,所以书桌几乎没花钱。这很好,因为内尔挣钱不多,而在蒂格最多算是断断续续的零星收入里,绝大部分都花在别处了。

除了书桌之外,办公室或书房里还有一张多余的床,一张也可以称为沙发床或两用沙发的单人床。床的中间已经凹陷,上面覆盖着破旧的栗色天鹅绒,散发着湿漉漉的灰尘味,内尔发誓会尽快把它处理掉,或者至少把它遮起来。尽快是什么时候?当她最终搬进农舍和蒂格住在一起的时候吧。尽管每次她想到这件事,她都会把当改为如果。

第三间卧室里有两张双层床:这是为孩子们以及他们来做客的小朋友们准备的。那些是蒂格的孩子。正是为了他们,他才会如此缓慢地逃跑,什么都没带,而且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他们身上。

他要逃的是他的婚姻。他必须摆脱这段婚姻,不然它会把他拽下去,吸干他的血,将他彻底开膛破肚。所有这些比喻——让内尔联想到巨大的乌贼、吸血蝙蝠、鱼的加工过程——都是蒂格说的。他谈论他的婚姻的方式很晦涩,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不常谈。他从没有说过我妻子,也没有提到过妻子的名字,因为说起来并不是他的妻子要拖垮他,并不是乌娜凭借一己之力完成了拖拽、吸吮和开膛破肚的过程,是他们两人一起造成的;是被内尔想象成一个巨大多刺的赘生物的婚姻造成的——它是一簇密集的、深绿色的灌木或树丛,与一个暴雨云状的肿瘤杂交而来,具有瓷砖水泥般的黏着性和一些触角,像一大团堆成球状的水蛭。

内尔感觉自己被这桩婚姻吓到了,与之相比,她渺小而幼稚。它有某种超常的体量和磷光闪闪的壮丽,仿佛一条在海滩上腐烂的鲸。那让她显得苍白,至少在她自己看来——苍白、陈腐、淡而无味。她完全提供不了那么多充满戏剧性的阴暗血腥的惊险故事。

蒂格的孩子们周末来到农场,睡在双层**,有时候带朋友一起来,有时候不带。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两个金色头发、看起来像天使一样的男孩,分别是十一岁和十三岁。蒂格给他们拍了照片,并在暗房里亲手把照片冲洗出来——这个暗房是他在农舍地窖的泥土地面上用帘子围出一个角落搭出来的——然后拿给内尔看:十月,在谷仓里玩耍,在农耕留下的一堆堆发霉的干草堆上跳来跳去的孩子们;十二月初,在半冻的池塘边,用戴着手套的手握着石头准备把石头扔到冰上的孩子们;一月,在严寒中裹得严严实实,团着雪球,对着镜头笑的孩子们。内尔觉得他们看上去非常快乐。

有时,乌娜与蒂格和孩子们一起开车前往农场。她和他们一起吃周六的晚餐,和孩子们一起去检查谷仓,看着他们滑冰,并睡在内尔办公室里那张发霉的单人**。蒂格说,这种安排的目的是让孩子们有安全感:他们需要知道,尽管婚姻中有荆棘和水蛭,但他们的父母都非常爱他们。这样的日子内尔不在农场,每到周末她都不能出现在农场,就算乌娜没来也不行。(蒂格说)内尔的出现对孩子们不好,甚至从长远来看对内尔本人也不好,因为那样可能会让孩子们认为是内尔摧毁了这段婚姻。

当然,并不是她摧毁的,蒂格说:在她跌跌撞撞地出现之前很久,他们的婚姻已经在酝酿着毁灭。蒂格和乌娜的所有朋友都知道,他们已经知道很多年了,而且,蒂格说,他们很佩服蒂格和乌娜为了让生活看起来继续如常而采取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他还说,有一天晚上两人大吵一架之后他太生气了,于是把他们拥有的每一件玻璃器皿和陶瓷器皿都冲着墙壁扔了过去,留下的一地碎片用来第二天早上与乌娜对峙。这种姿态让内尔印象深刻。她本人从来就不擅长随性地撒气。把所有的碗碟扔到墙上是一种很不错的公然表态,比她自己会采取的冷着脸一言不发、郁郁寡欢、无法释怀,以及充满怨恨、闷头生气要好得多。

但蒂格和乌娜都很注意不当着孩子们的面吵架,蒂格说。他们对外有一种礼貌的默契,或者说是非常有教养;他们公开称呼对方为“亲爱的”,星期天会准备有烤肉的正式晚餐——内尔目睹过。因此孩子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注意到蒂格独自在乡下生活,而乌娜独自在城里生活这个事实,然后内尔才能走出她一直在候场的昏暗侧幕,安全地登上舞台。

所以,那个冬天的前半段,内尔像个逃犯一样偷偷摸摸。她不在的时候,没有在房子里留下任何痕迹——楼梯口黑暗的小柜子里没有她的衣服,浴室里空间有限的置物架上没有她的牙刷,拼凑起来的书桌上没有课本或者讲义或者需要校对的稿件。她离开后蒂格是不是把整座房子又检查了一遍,把她的指纹从门把手上擦掉?她觉得他会。

每周四和周五,她要在大学兼职教课,临时帮一位休假的朋友代班。她给大二本科生讲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勃朗特三姐妹,接着是狄更斯、艾略特和萨克雷,然后是令人沮丧的现实主义作家,比如乔治·吉辛和托马斯·哈代,最后用奥斯卡·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和亨利·詹姆斯的《螺丝在拧紧》这些颓废的作品收尾。她以前没教过这门课,所以她必须努力地阅读才能超过学生们。理论上说,她的周一、周二和周三是用来做兼职编辑工作的,过去几年这一直是她断断续续的主要工作。读小说和编辑都是她在农场也能做的事情。在不用上课的工作日,她会坐灰狗巴士到距离农场最近的小镇斯蒂尔斯,然后坐在车站墙边的一把硬木长椅上等待,仿佛坐在溜冰场的更衣室。她呼吸着弥漫在寒冷空气中的燃油和烟草的气味。她会吃点薯条,喝点酸味十足的黑咖啡,阅读一些关于爱情、金钱、疯狂、家具、家庭教师、通奸、窗帘、风景和死亡的文章,直到蒂格开着他那辆生锈的蓝色雪佛兰来接她。

或者在周一早晨,蒂格把孩子们送回城里之后,她会和他一起开车回农场——他出发很早,因为孩子们要在九点前到学校。内尔和蒂格能够赶得上回农场吃午饭,不过坐车并不会让内尔觉得饿。相反,她感到头晕目眩,有点不舒服,就像她以前每次考试前的状态。是期盼,是被考验和评判以及担心失败的感觉。但她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失败呢?

车里会很暖和,会有苹果核的气味:男孩们在回城途中经常在车里吃苹果。蒂格和内尔会拉着手,行驶在更加孤独却少了些冰冷的前路上。他们不聊天,而是会听广播。从城里开出来一段路程之后,广播里就主要是乡村和西部音乐了。内尔喜欢表达渴望的歌曲,蒂格喜欢表达遗憾的歌曲。

农场坐落在一条砂土路上,离主路有几英里远。冬天,农舍看起来就像一幅画——屋顶上的积雪,屋檐上垂下的冰凌,背后绵延的白色山丘和阴郁的树林——但内尔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一幅画出现在她的圣诞卡上。它在现实中很美,但作为艺术则过于夸张,就像日落一样。

在漫长、蜿蜒、冰雪覆盖的车道低处,车轮会开始空转,车身会左右摆动。蒂格可能会尝试着爬几次坡,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停:重点是不要让车子滑进那个景观池塘。如果他们借助蒂格放在后备厢里的沙袋和铲子,也没办法继续爬上坡的话,他们就会把车留在低处,沿着车道两侧的雪堆艰难地走路上去,他们呼出白色的哈气,流着鼻涕。他们从披棚里的后门进入农舍,跺掉脚上的雪,脱掉靴子和厚厚的外套,摘掉手套和围巾,对于紧随其后的浪漫缠绵的时刻,这绝非最好的前奏。

他们会在蒂格冰冷的卧室里脱掉另外几件衣服——《祖传的屋顶》中的那类房屋都没有隔热层,内尔读到过——然后他们会在蒂格的羽绒被下、在蒂格的破床单之间瑟瑟发抖,紧守着彼此不顾一切地拥抱,这种拥抱让内尔想起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作家对于溺水的描述。那些小说里经常有人溺水,尤其是那些婚外乱性的人。

在那之后,是一段陶醉在温暖和慵懒中的间歇,紧接着——对内尔来说——是难以置信:她在这里,在这个处境里干什么?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她自认自己是个喜欢把事情办得清楚、直接、光明正大的人,那么她是怎么跟如此含混不清而且还这么肮脏的情况搅在一起的呢?因为如果你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比如说,从某个给八卦小报写文章的人的角度来看,蒂格和内尔应该被人发现在暴风雪中,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双双死于车内才对吧?抛家弃子的丈夫与任职编辑的小情人在乡间爱巢附近尾气中毒身亡。虽然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也不太可能发生——他们俩都没蠢到困在车里时还开着引擎——但仅仅想到这些就足够可耻了。

内尔最擅长自我批评,所以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而且无论如何她都是个成年人——这是她的选择,这是她的行为——尽管如此,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件事都是乌娜造成的。乌娜是关键因素。乌娜建立起关系,乌娜推动它向前发展,乌娜在一些事后被证明为非常关键的时刻的时候故意缺席,就像莎士比亚戏剧中那些阴险的女仆角色。为什么?因为内尔符合乌娜的目的。但内尔自己当时并没有识破那些目的。

起初出双入对的并不是内尔和蒂格,而是乌娜和内尔。她们一开始关系就不错。乌娜可以非常讨人喜欢,只要她想这样:她能让你觉得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能够让她依靠的人。这一点非常能打动内尔,因为内尔理想中的自己一度就包含这种可靠性。她年轻过,比现在年轻,也比乌娜年轻。

那时,内尔是乌娜的编辑。她当时已经在做兼职,穿梭在人手短缺的出版社之间找事做。她为自己开发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利基市场[5]——她有一些为人所称赞的优点,比如能在尚未达到出版要求的原稿上创造奇迹,按时交稿,收费不高,以及当喝醉酒的作者半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能够老练地处理,给予对方鼓励,并且用某种喃喃低语让对方感觉得到了理解。她主要从事小说的编辑。她接手乌娜的书是因为答应了一个出版人哥们儿——实际上是一个旧情人——提出的条件:如果她能为乌娜编辑这本他并不看好的书,他会给她丰厚的回报。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