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语无伦次?”内尔说。
“她说话时前言不搭后语。”医生说。内尔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你确定吗?”她说。
“确定什么?”霍布斯医生说。
“她确实有你说的这种症状。”
医生又笑了起来。“如果她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那她吃的这些药会让她没命的。”他说。然后他又让内尔不要跟莉齐提起任何关于诊断的事情。这是个微妙的话题,需要小心处理。
过了一周,内尔又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很难打通——她留了好几条口讯——但她坚持要打,因为莉齐的状态越来越令人担忧。“她那样走路又是怎么回事?”她问。她注意到莉齐的手已经开始发抖。霍布斯医生说,身体僵硬、流口水和发抖正是莉齐的病状——所有精神分裂症患者都有这些症状。莉齐只是到了这些症状开始呈现的年龄。一个人可能一开始看起来完全正常,但到了十几岁或二十几岁时,精神分裂症就出来了,就像那些有毒的花朵。
“这种状态还会持续多久?”内尔问。
“一辈子。”霍布斯医生说。
内尔感到浑身发冷。虽然莉齐过去也有过一些状态不好的时期,但内尔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莉齐睡下后,她跟蒂格谈了谈目前的状况。被一个有精神病的亲戚拖累,他会作何感想?
“我们能应付的,”他说,“也许她会好起来。”内尔对他非常感激,几乎哭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内尔还需要了解很多事情。莉齐的身体如此僵硬,手又抖成那样,怎么能放心让她继续开着车——蒂格的那台老式雪佛兰——在城里和农场之间往返?但霍布斯医生——他的语气越来越不友好了,他似乎认为内尔是在纠缠他——说没关系,莉齐完全有能力开车。
他还说他还没有把真实的病情告诉莉齐,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她对一个叫克劳德的男人产生了幻觉,他说;她确信克劳德已经死了。而且她提到他的时候有自杀倾向。但他可以保证,短期内她不会自杀。
“为什么不会?”内尔问。她曾以为我要杀了我自己只是莉齐说话的一个特点,她也一样。现在看来她一直是错的;但她仍然感到异常平静。她已经习惯听到霍布斯医生口中不停地讲出的种种噩梦。
但霍布斯医生似乎误会了她的身份:他似乎认为她和蒂格是莉齐的父母。内尔认真解释了他们实际的关系,但每次她与他交谈时,都得再次提醒他。
与此同时,莉齐真正的父母——也就是内尔的父母——已经陷入惊愕。不过他们又和内尔说话了,或者至少她母亲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会说。那是一种恳求——不要把她送回这里!就好像莉齐做出了一些可耻的、不可告人的行为——某种介于社交性失礼和犯罪之间的行为。
然后内尔的母亲会哀怨地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好像内尔有什么特殊的洞察力一样。
“医生肯定知道该怎么办。”内尔会说。她仍然相信任何拥有医学学位的人都一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她需要相信:她努力让自己相信。“你应该到农场来看看我的马,”她补充说,“你喜欢马。它的名字叫格拉迪丝。你可以骑上它跑一跑。”但是莉齐的困境似乎让她的母亲极为不安。
内尔自己也不怎么骑格拉迪丝了,因为她怀孕了。她不想从马背上摔下来失去胎儿,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不过,她还没有把怀孕的事告诉蒂格。
如果孩子出生后莉齐还是老样子,那该怎么办?她怎么才能应付?
此时已是九月。内尔试图让莉齐帮她做泡菜,但没有用:莉齐太疲倦了。内尔在她面前放了一碗红醋栗,让她把茎择掉——这个难度不大——但莉齐似乎还是做不到。她坐在桌前,两眼空空地盯着前方,把她择好的很小一堆醋栗推到一边。
“他不喜欢我,”她说,“那个医生。”
“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内尔说。
“因为我没有好起来。”莉齐说。
蒂格也私下做了研究。“那个人的说法没道理,”他说,“就算你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些药也不会致命的——怎么可能会致命呢?真那样的话,那得有很多尸体需要解释了。”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告诉我们?”内尔说。
“因为他是个骗子。”蒂格说。
“我认为我们需要找别的医生看看。”内尔说。
* * *
他们新找到的这位医生是抗精神病药物方面的专家。“莉齐不应该用这种药,”她告诉内尔,“我要让她停药。”僵硬、颤抖、虚弱——这些绝不是病状,而是药物本身产生的副作用,一旦这些药物从莉齐的身体系统中排净,症状就会消失。
不仅如此,莉齐服用了这么大的药量,是绝对不该允许她开车的,新医生说。她手握方向盘的每一分钟都有生命危险。
“还好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蒂格说。